道兵樓。

“拿開！”塗山潯躺在床上，一張臉煞白，渾是汗，虛弱的隻剩下一口氣了。

“王上！”張伯之手中拿著一個藍玉瓶，勸道：“您為何不聽臣下勸誡，非要著主上用將那執蠱引渡到您上？如今，隻有飲下醧忘酒才能保住命，可您卻拒飲，寧可白白這番苦楚，又是何苦呢？”

“此事，往後莫要再提！”塗山潯冷冷地道，“朕自有分寸。”

“王上。”張伯之隻恨不能代替塗山潯苦，隻能苦口婆心相勸。

那執蠱本就不是人間之，除了母蠱能解，還有一法便是以天狐族心頭煉製的「返魂渡厄丹」，將那執蠱引渡到渡者上，那被渡者就不會再那般煎熬。

“出去。”

張伯之眉心一皺，“諾！”無奈地退出了房間。

原本第一次給姒玄帶去醧忘酒時，塗山潯就想這麽做，可他沒想到姒玄最後決定飲下醧忘酒，所以又將返魂渡厄丹收了起來，他失了心頭，十分虛弱，心裏也打著小算盤，希忘記了冥北幽之後，自己能爭取一番，可姒履癸的一番話，又讓他改變了想法。

塗山潯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過那一筆一劃勾勒出的畫麵。

那一夜，月淒冷。

大山裏哀戚悲鳴的聲，那是第一次執蠱發作，痛苦哀嚎的雨夜，整整持續了一整夜。

直到黎明，他才在大山找到了。

當看見躺在那狐耳樹下，渾都是紅的泥濘與草渣滓，心疼極了。

他輕輕地著的腮邊，口陣陣鈍痛，溢於言表。

那時，他心的姑娘宛若一隻傷的小，蜷在他的掌心，對他搖搖頭，又推開了他，一雙抓破了指甲的手撐在地上，揚起小臉與他對視，朦朧的黎明中，山霧愈來愈濃，卻掩不住臉上淒豔又絕塵的笑容。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

而不得，是憾。

得而又失，是怨。

失而不棄，是苦。

棄而不舍，是痛。

本該是他的新娘，隻因他是妖，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塗山潯的手，在畫上輕輕過，一如那一夜為拭去臉頰上的泥垢，那慘白的手指間，是無盡的溫，輕旋而下，憐地著落在畫紙上的廓。

突然！

塗山潯扭曲的臉，連眼神與瓣，都滿是虛弱後的蒼白。

原來，每日每夜都遭著如此可怕的痛苦。

好恨啊！

天道所製，人妖不可相！

以他現在的修為，修煉到妖神境隻需數百年，這對妖族來說已是萬年不出的絕世天才，可這對於尋常的人族來說，數百年都夠幾個回了！

卻中了執蠱，命不過一年。

所以，他能怎麽辦？

返魂渡厄丹漸漸在融化，功效也被激發，塗山潯每呼吸的一空氣，都好比帶刺的鋼刀，心髒仿佛被萬千利刃狠狠剜過，在他的五髒六腑割出淋淋的傷痕，執蠱，被他製在心髒，很快就會徹底打破那層珀壁障鑽出來，當執蠱將他的心髒啃食殆盡之日，也必將是他命喪黃泉之時。

此等鑽心之痛，讓他想要嘶吼，暴，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所有的生靈，塗山潯在尚未失去理智之前，陡然衝出道兵樓，一路飛掠，來到大山百濮之地。

天狐族，一生一次，即便是飲下了醧忘酒，他也不可能再上別的子，既如此，他寧願獨自擁著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回憶，孤獨的死去，也不願意為一個毫無，殺戮天下的妖神。

思及此，塗山潯渾陡然散發出恐怖的殺氣，有生之年，他絕對不會放過那給下蠱之人。

盡管關隘山嶺連綿起伏，路途十分遙遠，一直可被那可怕而劇烈的痛苦，折磨到不人形的塗山潯，在昏死過去的那一剎那，卻依然小心翼翼地護著隨手繪製的那幅畫……

＊

天玄殿。

姒玄用功德點在商城換了幾本功法與武技，經過一夜的修煉，正在整理謄抄，還順便圈出了一些比較晦難懂的地方。

平染和千哉乖乖地在一旁學習人族的文字，一雙爪子上都是墨兒。

幻化小模樣的熾翎和挽燭，正在桌案上比誰的力氣大，熾翎隻出了一隻翅爪，挽燭則三條龍足一起上都幹不過，氣得金燦燦的龍鱗都發出紅的來。

“老大，你耍賴！”挽燭不服氣地道。

“你都用三條了，居然還有臉說我耍賴？”熾翎不屑地斜睨著挽燭。

“姐姐大人每回做飯，就數你吃得多！”言下之意，牠之所以輸了，不是因為實力不濟，是沒吃飽。

“我都著肚子養活你們三個白癡了，敢說我吃得多，要是沒有你們，全都是我的，你丫的欠揍！”說完，熾翎就飛撲上去，區區辣條，還敢跟牠搶吃的？

姒玄了眉心，對兩個熊孩子說了聲，“你們兩個能不能安靜點，要吵出去吵！”

熾翎和挽燭脖子一，眼珠子一滴溜，就等著一句話，兩小隻眼互換，從窗戶飛了出去。

這時，仇鶇風塵仆仆的趕來，後跟著碎步翻飛的阿昭。

“稍等，我先去稟報殿下。”阿昭攔住了行匆匆的仇鶇，這二愣子莽撞的進去，萬一家殿下在小憩呢？

姒玄早就覺到他們的氣息，“進來吧！”

二人一愣，推開大殿門走了進去。

“小臣參見殿下。”仇鶇得大殿，深躬以禮，稟道：“查出來了！”

姒玄翠眉一挑，“謔噢？效率不錯嘛，說。”

“商次妃在宮前，曾與有扈氏七公子互生愫，七公子當年為爭權，而娶了有扈氏部族中比較強勢一族族長的兒，這段無疾而終，後來，商姬在外曆練，偶遇了十分落魄的奴隸，這奴隸因為出生於庖人之家，習得一手烹飪之，通烹飪，被有辛國國主看中，封為庖人家公子，名：摯，因犯了過錯，被打得奄奄一息之時，貶至農耕之地養桑，商姬出手相助，經過一番攀談，覺得此人懷大才，想推薦給自家兄長；公子摯說自己是有辛國的奴隸，因此獻計，讓商王子履求娶有辛國嫡出九公主「嬉」為正妃，他便以小臣份混，再至商地；而公主嬉卻在聘禮送達之前忽然失蹤，有辛國便用庶出五公主「娡」代嫁，商王子履將其封為第一次妃，十分寵，乃有商國三公子子庸的生母。”仇鶇道。

姒玄聞言，眉心深鎖，一張小臉兒嚴肅且冷然。

公主嬉？

公主娡？

失蹤？

莫不是湯子履最初想娶的，是母後妺喜？

因為妺喜無緣無故忽然失蹤，才有了代嫁？

“接著說。”姒玄瞇了瞇眼，道。

“四公主姒蓮，五公主姒蕓確為商次妃跟有扈氏七長老丁不丘之；但大公主不是，經查實，商次妃與公子摯郎才貌，十分般配，當初有商貴族間有傳聞，他二人會締結連理，就在商國籌備二人大婚之際，因商王子履參與造反被大王所擒，那位公子摯竟毫不顧及昔日分，轉手便將商姬作為貢品獻給了大王，七個月後生下了大公主姒嫣，所以，大公主應該是他二人……不過二公主姒妧，乃二王爺姒乙胤的兒無誤。”

仇鶇稟完後，恭敬地站在原地待命。

寂——

這時，阿昭沏好了一壺山雲霧，窗外冬暖照，大殿上，冷氣驟然騰升，熱氣騰騰的茶水剛端到姒玄麵前，那絳發姿態慵懶，麵無，卻教阿昭手中的茶壺都凝了一層霜。

空氣中充滿了厚重的抑與死寂，那無形的怒氣化作看不見的冰刀霜劍，在咆哮，嘶鳴。

這商姬嫁人皇後宮之前，已非完璧之，甚至還帶球而來，簡直是欺人太甚！

所生四個兒，僅有姒妧一人乃皇家脈，竟還被殘忍地當作與公子摯所生之私生的爐鼎！

隻是，父後既有起居錄，不可能不知道姒嫣、姒蓮、姒蕓甚至還有姒妧都並非他的兒，為何遲遲未做出懲罰？還任由在後宮之中作威作福，肆意殘害，打別的皇室子嗣？

這裏麵，到底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緣由？

“你以上所言，可有證據？”

沉寂了許久，姒玄櫻的齒間才問出一句。

“有。”

仇鶇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匣子，一疊羊皮卷，還有泛黃的布帛，遞到阿昭手中，“證據全在這裏。”

姒玄接過阿昭遞上來的東西，打開仔細查閱，小木匣子裏，是一把銅製的鑰匙，而羊皮卷與布帛，竟是皇族在㘰尋城、帝丘、老丘等故都，還有九黎城、丹水城、水城等地的大部分產業歸屬權！

“這些是近十年來商次妃掌控的皇家產業，皆是姒乙胤親自到商次妃手中的，而商次妃接著有商國帶來的勢力，暗中將財產轉移到了南宮氏、梅氏、有扈氏等效忠有商的勢力手上運作，其中還有一神的力量在背後支持，因對方做事十分蔽，沒有留下毫證據，是什麽來路，請恕小臣無能，暫未查出。”仇鶇抱拳禮上，作答。

姒玄鴛鴦眼驟然一，「啪」一聲，拍案而起，麵前的玄玉晶石案臺轟然震裂。

“大膽仇鶇！”

殿中塵灰飛揚，隻見麵冷厲，目橫視著下方的仇鶇。

“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