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徵的毒解了,容祁便又了一樁事,時間一轉來到第五日,朝廷休沐。
這日快到酉時,容祁去了小院。
到小院的時候,晏青扶剛沐浴罷,正坐在妝臺前任長夏給梳理頭發。
聽見外面傳來的靜,過銅鏡看了一眼。
“王爺怎麼這會過來?”
“你可是忘了今天去做什麼?”
容祁在桌案旁落座,看著清聲問了一句。
晏青扶一愣,才想起今日朝廷休沐,該是兌現承諾,和容祁去綠虞河游湖日子。
“這會去?”
本以為是要白日的時候去,白日容祁沒提起,便也順勢裝作忘記了,卻沒想到此時已近晚間,容祁卻來了小院。
“晚間的綠虞河也別有一番景致。”
容祁這樣說著,晏青扶頷首道。
“也好,那王爺且稍等片刻。”
“不急,我在前廳等你。”
容祁說著又站起,從屋子里走出去。
“小姐?”
長夏正要拿起往日晏青扶最喜歡的那枚簪子往發鬢間戴,卻忽然被抬手攔住。
“換一。”
將長夏手中的簪子放回去,從桌案前的盒子里,拿出了一白玉簪。
“這簪子往常不見小姐戴過呢?真好。”
長夏一握住那簪子,就頗有些不釋手,驚艷地問了一句。
“尋常的簪子罷了,能有什麼不同。”
晏青扶斂下眼,淡淡說了一句。
直到長夏為梳理好,才抬頭從銅鏡里看了一眼。
那一白玉簪斜斜地在發鬢間,和秋海棠的步搖相點綴,越發襯得好看。
“去前廳吧。”
站起,一路出了屋子。
剛進前廳,容祁便注意到頭上的簪子,盯著看了片刻,眸中泛出幾分溫和的笑。
一直到晏青扶走過來,站到他旁,容祁還是沒忍住,手了一下簪子。
“做什麼?”
晏青扶避開他的手,偏頭問他。
“很好看。”
容祁順勢也收了手,卻仍是認真說了一句。
七月間,大昭晚間并不是很熱,但沒過一個時辰夜幕就要下來,在晚間的綠虞河能看見什麼?
能在這樣的時候想著來游湖,真是不知道容祁怎麼想的。
晏青扶一邊腹誹,跟在容祁后往綠虞河去。
長街人來人往,綠虞河外也有不人。
容祁在大昭地位非比尋常,再加之并不神
,所以長街見過他的,認識他的,都不在數。
此時見他和晏青扶并肩走過來,雖離得遠,也有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議論紛紛。
“聽說前幾天在長街,乞巧節,八王爺帶著小姐去了同心橋。”
“我還聽說八王爺晚間背了小姐回王府呢,這才沒過幾天就又一起游湖,想來婚事也指日可待?”
“可小姐不是住在宮中麼?”
“誰知道呢,權貴人家的心思,也許小姐就住在八王府也說不定。”
他們聲音雖小,晏青扶也聽得七七八八,心里頓時一咯噔,嘆了口氣。
果然,那夜晚間的事沒人看見,今天他們又一起來游湖,只怕不到晚上就要傳的整個上京城都知道。
心不在焉地絞著帕子,忽然被容祁扣住了手腕,湊近到跟前。
“在想什麼?”
一驚,下意識地回手,便注意到周圍人驚訝的表。
“沒想什麼。”
抬頭看著綠虞河上已經準備在那的畫舫,岔開話題。
“走吧。”
“這畫舫瞧著和那日四公主用的不一樣。”
皇家一向是有專用畫舫的,乞巧節那晚容楹奉命出宮游湖,遠遠瞥見,倒記得這兩艘畫舫長得不一樣。
“不是皇家的,這是八王府的。”
晏青扶聞言一挑眉。
“向來聽聞八王府富可敵國,王爺還真是深藏不。”
尋常勛貴家的畫舫要比這小一半不止。
連皇宮的畫舫都不及這個致。
“富可敵國倒是夸大了。”
容祁淡聲一笑。
他手下有幾十家鋪子和地契,比之皇家每年賦稅收也沒差多。
“但這畫舫并非是我買的。”
“那是……”
“是我母后。”
是太宗的西宮皇后,容祁的生嫡母。
這還是晏青扶第一次從他口中聽說西宮娘娘。
西宮娘娘是先朝后人,世神,聽聞嫁與太宗的那一年,陪嫁了兩座城池和百萬兩黃金。
珍奇稀有的東西自然更多。
“走吧。”
容祁只說了一句便止住話,抬步往畫舫上去。
綠虞河是京城最長的一湖泊,湖水輕盈流暢,碧波漾,往常也有許多人來此游湖。
尤其是勛貴之家,遇上休沐或者節年,閑暇的時候,也多會來此賞景。
這艘畫舫一開便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但眾人順著畫舫看過去,便不見畫舫外有人站著,只得又收回視線。
“瞧著像皇家的畫舫。”
“皇家也沒人有這等排面啊。”
不過兩句耳語罷,眾人便又在自己的船上推杯換盞,沒再注意這事。
而此時晏青扶和容祁正順著畫舫走到另一邊,站在邊上視野極好,看得見整個綠虞河畔。
天青水碧,綠虞河上又起了風,晏青扶瞇著眼朝遠去,心也難得放松下來。
五月從家離開了宮,沒幾日就為私賣兵案的事前往江岸城,回來之后又因為虞徵的毒,一整個六月都沒幾天在好好休息。
王府雖也算安靜,但整日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出去,也越發覺得無聊。
“認得四時花嗎?”
正半倚著邊看遠方青山,容祁冷不丁在耳邊說。
“知道。”
綠虞河之所以在大昭最為出名,雖有游湖的方便,但更多的,是因為四時水上花。
這花只大昭有,四時都開,還依著水畔而生,只有在水中見得到。
其中就以綠虞河中自然生長的四時花為最好看又一絕。
四時花的骨朵是白的,清雅的花香遠幾里都聞得到,快晚間綻放時最為好看。
“知道,但是見過。”
并不常來綠虞河。
聽這樣說,容祁輕聲一笑,站在旁邊,似是一個半攬的作,手順著腰圈過去,指向不遠。
“那今日見見,日后就認得了。”
晏青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夕即落,月升起灑下的清輝里,四時花仿若攏著一層薄霧,靜靜地綻放在水端。
上百朵四時花幾乎簇擁在一起,結了一捧清白的雍雅,波粼粼里,隨著風輕輕一擺,便有花瓣迎風飄起,將清香都傳出好遠。
清涼的月灑在水面,折了一點亮映在四時花上,一時瞧著清雅華貴,艷而不妖。
“好看。”
眼中掠過幾分訝然和驚艷,不自覺喃喃出聲。
“料想你喜歡梔子,也該會喜歡四時花。”
容祁輕聲說著。
“若白日來不
會有這樣好看的景致,此時來正好。”
能看見四時花在月映襯下最好看的樣子。
所以是為著能讓恰到時候地看到四時花,才選在了這個時候?
心頭一,下意識地去看容祁。
他人站在月下,一襲白面容清寒,也一如掬在水里的一捧月,冷冽卻又帶著溫和的雅意。
“說好是我陪王爺來游湖,王爺倒好,提前找好了地方看四時花,是給我尋開心的?”
輕聲一笑,驀然說道。
“一樣的。”
容祁拂了拂袖,走回到畫舫中間,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麼一樣?”
“你開心和我開心,都是一樣的。”
容祁說著,起桌案上的那盤棋,黑子質地溫涼,他只稍稍一,便嘩嘩地響起撞的聲音。
“對弈一局?”
晏青扶走到近旁,像是忽然起了興致,問他。
“膽子倒大。”
容祁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
晏青扶是從他手底教出來的四藝,尤其棋,幾乎是完全師承于他。
晏青扶也不在意他話中的調侃,徑自拿了白子說。
“且試一試。”
敗給這人并不丟人,但如今未必還會敗于容祁手下。
容祁從間溢出幾分笑意,了袍坐下。
白子先行,晏青扶也不拘束,拿了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上。
這是往昔下棋慣喜歡先行的位置,容祁并未思索,接著落下一顆黑子。
在九華山的時候,大多是容祁執著棋子教怎麼下棋落子,二人還沒有像今天一樣,真正坐在對面下過一局棋。
所以直到兩人真正對弈,容祁才看得出晏青扶這些年的長進。
再不是當年九華山在他手下連五子都撐不過去的樣子,布局謹慎又周,連棋風都和以往不太相似。
又因為是他教出來的,亦清楚容祁的棋風是什麼樣,每每行子,總能恰到好地避開他布下的陷阱。
前半個時辰,這局棋下的并不吃力,直到兩人手中都只剩下最后三顆子,落子的速度才慢了許多。
容祁散漫的表已斂的一干二凈,此時恰到他落子,白皙的指節扣在桌案旁晃了晃,他看著棋盤,在心下思索著晏青扶的。
卻猶豫許久也沒落子。
“八皇叔,怎的如今連落子都這般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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