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晏青扶進了屋子，容祁才轉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而在他走后，晏青扶亦從屋開了窗子，一路目送他離開。

這人背影一如既往，俊逸端華，如青松翠竹，清然之姿，只需看一眼就再難移開眼。

并不傻，看得出這一趟游湖，表面上應著容祁的意思去陪他，實則從四時花開始，這人就在遷就，想著辦法給尋個開心。

最后容祁落下那一子的時候，本不會被輕易影響，也只是存了試一試的心思，才想辦法轉開他的注意力。

分明在話落的時候，他手下作頓住，才不經意地移開了位置，落到了另一個地方。

晏青扶手扣在窗欞上，一聲一聲，半晌，驀然無聲一笑。

容祁和五年前一樣，不管什麼時候，都太輕易看得出的小心思。

但也一樣，五年前五年后，他一如既往地會多有縱容。

目轉向屋擺放的陳設，無一不是最好的，又用心之至。

連著院中的梔子，照水梅，和上料都是千金難買的天云錦。

和五年前在九華山一樣，但凡在容祁邊，似乎就沒有過的不好的時候。

“你開心和我開心，都是一樣的。”

“芙蓉不及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你我之間，談什麼輸不輸。”

“我也高興。”

“……”

一句一句的話仿佛又在耳畔邊回響，角又不自覺地勾起些笑，輕輕抿了抿。

“八皇叔……”

眼波流轉，驀地放輕了聲，尾音仿佛帶著鉤子一般，著東邊的方向說。

“你這樣好，我當真是會舍不得離開。”

聲音落在風里，很快被吹散。

只風帶起了院中的照水梅枝，吱呀一聲，折下的樹枝便緩緩飄落在地上。

第二日一早，晏青扶去前廳，早膳用到一半，便見容祁下了早朝也回來。

“今日早朝怎下的這般晚？”

掃了一眼一旁的沙，話說出口，才忽然覺得。

來王府住的這不到一個月，不知何時起，用膳習慣了來前廳，習慣了掐著容祁下早朝的時間，和他同桌用早膳。

“皇帝下了幾道圣旨，耽誤了會時間。”

容祁并未注意的失神，走到旁邊落座，一邊說道。

“說了什麼？”

“姜帝師今日在朝堂上，自薦嫡出二姜箏作為和親人選去西域。”

啪嗒一聲，手中的湯匙落了回去，似有意外。

能當著朝堂人的面說出來，想必是

不會再留后路了。

想起昨夜他們看到的場景，晏青扶又問。

“皇上下旨了？”

“嗯，封姜箏為文安郡主，待虞徵養好病后，跟著同去西域。”

西域雖子為尊，但皇室之中，男子卻有嫁人的，大多還是娶妻。

如今是聯姻，西域帝也在修書中提起，西域皇室子嗣凋零，只有一位皇儲和皇子，并不愿讓虞徵贅皇家。

索不過是送去個貴的事，姜帝師和姜家這樣主，容瑾自然百般樂意。

“消息也一同傳去了西域行宮，虞徵并未有什麼不愿。”

容祁話音稍停頓，又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這事虞徵之前也和提過，晏青扶點點頭。

見晏青扶眉眼間沒有不快，容祁又收回視線，說道。

“除此之外，皇宮傳出另一道消息，皇后有孕了。”

“這可是喜事。”

前后剛封了個郡主兒送去和親，容瑾對姜家正為滿意的時候，中宮又懷上了皇上登基后的頭一胎。

“如此，這姜家日后在朝堂上，也算風頭無兩。”

“外戚不可過于強大，日后總有收權的時候。”

姜淺這一胎若是皇子，有這樣個強大的外祖，還是正室嫡子，日后必定是要封太子的。

如此一來，姜家只怕更要一躍為大昭第一世家。

樹大招風，何況明年姜溯還要參加科舉，若一舉高中，到那時候再打只怕就晚了。

晏青扶心中想明白了這事，了然點點頭。

“最后一道，皇帝下旨，寧家嫡封容華位，主長信宮為妃。”

容祁淡聲落下這一句話，晏青扶手下作停住，蹙眉道。

“殿選不是還未開始？”

殿選明明還在五日后，正想著這幾日再去寧家看一看寧婳，怎麼這一轉眼，皇宮卻已經越過殿選當先下了圣旨？

若是如此，之前容瑾又為何給寧家暗示讓寧婳參加選秀？

“圣旨已經下了。”

言下之意，不管殿選如何，寧婳這個宮妃，是做定了。

“皇上可有說過什麼……”

晏青扶急急地問了一句，問罷才想起，這到底是后宮的事，容瑾納個嬪妃，也不會事事說與容祁。

果然，見容祁搖搖頭。

“我去寧家一趟。”

心下思忖了片刻，站起要走。

“圣旨已下，結果是變不得的，不急在這一時，用過早膳再去。”

容祁扣住的手腕，將那一碗荷葉粥端到面前。

晏青扶只能老老實實地用了早膳，才從王府一路去了寧家。

聽見了是來，寧夫人凝重的面容才略有緩和，笑著將迎了進去。

“小姐，婳兒有些固執，我和老爺也勸不得，一向與你好，還請小姐幫著勸說兩句。

虞為并非完全靠得住的人，何況如今圣旨都下了，事沒有轉圜的余地。”

直到走進寧婳閨房前，寧夫人還是拉著，輕聲囑咐了一句。

寧夫人一臉江南子的婉約，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話音里充滿了對寧婳的擔心，眼眶微紅，一看就是剛哭過。

“夫人放心。”

稍稍福了福，才轉頭推開門。

寧婳正坐在床邊愣神，一看來人是，先是眼前一亮，接著就哽咽著喊。

“沁兒，你也知道了。”

晏青扶心下略微一嘆，走上前起帕子為拭了拭眼角的淚，才說。

“我也沒想到宮中圣旨下的這麼快。”

“皇上今日了爹爹去書房說此事……說明里暗里，似乎有敲打寧家的意思。”

寧婳輕聲說著，往昔亮的眸子里盡是難過。

“你是說……”

“皇上似乎知道……我和虞為……”

寧婳言又止。

但容瑾怎麼會知道寧婳和虞為的事？

私相授不是什麼彩的事，寧家瞞的嚴實，一向沒有外人知曉。

可在這樣的況下，容瑾竟然還能知道這事。

難道是……

“虞為？”

下意識地說出聲。

虞為和姜溯有牽扯，中宮皇后就是姜溯的嫡姐，姜溯知道，芷音知道，姜淺未必不知道。

可就算知道了，容瑾卻還執意要寧婳宮，這目的就更清楚了。

他要的是一個寧家在后宮的牽連和肋，要的是拿寧家。

寧家只有一個嫡，那這個肋，就只能是寧婳。

“我不想讓爹爹為難，也不想事傳出去丟寧家的臉面，但我……我是當真喜歡……”

是當真喜歡虞為。

br> 那個自在又瀟灑的男子，不羈倜儻，和所有圈在禮儀和禮教束縛的公子們都不一樣。

寧婳是大草原上養出來的將門，文縐縐的書生配不上，要的是一個博識不傲慢，又有眼界的夫婿。

“圣旨下來，虞為可來過寧家了？”

“圣旨還沒傳遍京城，他應該是不知道此事的。”

寧婳搖搖頭。

“但我也想清楚了，到底門第和圣旨是我們不過去的鴻……”

話音頓住，咬了咬，才又似乎艱難地說。

“如果等他來……我便和他說清楚，斷了吧。”

晏青扶稍稍沉默下來，頓了頓，也只能出聲安寧婳。

想必皇帝也是看出寧家的想法，怕在殿選的時候出了岔子，才提前下了圣旨讓寧婳宮。

這圣旨打的人措手不及，還沒等寧家反應過來，就已經沒了對策。

事到如今，寧婳除了和虞為斷了干凈，想必也沒有其他辦法。

寧婳一邊說著，心中越發覺得難過，抱著晏青扶哭了好一會。

晏青扶無法，也只能一邊安著人，一邊在心中又思索著這事。

到了快午時，寧夫人留了午膳，晏青扶用了膳，直到看著寧婳心略有好轉，才從寧家離開。

坐上王府的馬車，一路順著長街回去。

寧家在長街的最西端，回王府幾乎要橫穿整個長街，順著簾子往外看去，直到馬車走到煙滿樓，見一道悉的影子。

“停下來。”

眼神一頓，喊停了車夫，目定定地看著虞為走進煙滿樓。

上次芷音告知，虞為和姜溯在煙滿樓相識，先為主地以為虞為是個常年浪跡花間的浪子。

可回去仔細一想。

和虞為最初見面，就是被他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樣子給騙了。

明明和的初見都是被虞為心設計過的，那和寧婳呢？

他和寧婳初遇的那日，本就不該出現在云臺山。

再加上明知道是待選的秀，還屢屢和親近，在圣旨下了之后，卻又像人間蒸發一樣，沒再去過寧府。

能出現在煙滿樓，可不認為虞為的消息閉塞到這般程度，一連過了半日都不知道圣旨的事。

可如果他來煙滿樓不是為了流連花間的風流……

晏青扶眼神驀地一頓。

是了，煙滿樓除了是長街最大的煙柳巷子外，各地的消息，各樣的人，這也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