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暗衛這麼一提醒，晏青扶便想起當時陸行說的話。

江岸城兵買賣的事明明查不出半點西域人的勾當，最后在山崖里要他命的卻是西域的暗衛。

如今想來，只怕是姜家在幕后縱著江岸城的事，也買賣著兵籌謀著這一日，后來為了抹去自己的痕跡，才讓虞為派人去刺殺陸行。

事到今日完全明了，晏青扶也有些訝然于姜家不顯山水的功夫，手下一，說。

“看來姜家是真的有意要反。”

這一盤棋布局太久，從兩個月前他們察覺兵端倪的時候，原來姜家已經縱了許久了。

容祁面容微沉，順著的話說。

“不怕他姜家要反，端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但姜家既有這個意，如今也知道七七八八已經被發覺，想來還會有后手。

晏青扶斂下眼，心頭莫名地泛出幾分不安。

果真這日過了晚間，城外軍營出了事。

“城西糧倉于半個時辰前失火，恰好趕上起風，火勢太大，又有火油……還未來得及撲滅，糧倉就著了個干凈，還請王爺速往城西去一趟。”

來稟報的員面焦灼，語速極快地把話說了個清楚。

大昭的夏日本就易起風，天干燥，但能趕上晚間這麼巧的時候起風，還有火油，若說不是人為，未免也太巧了。

但城西糧倉對大昭極為重要，容祁也未來得及多想，匆匆跟著員離開去了城西。

容祁剛走，另一封修書也遞到了皇帝的桌案。

“西域邊境近日屢屢犯我大昭，許有起戰火的意思，邊城將領昨日帶兵和西域的人起了沖突，未雨綢繆，遄城于大昭最為重要，若等出事再去只怕來不及，臣但請皇上派兵前往邊境。”

修書蓋著遄城城主府的印，容瑾蹙眉看了看，下意識地朝外吩咐。

“去請皇叔來一趟。”

邊境離京城遠，兵源本就不多，若一朝起戰，只怕他們會有些措手不及。

可這一路上變數這麼大，調兵遣將的命令也不是隨意就能下的，何況西域皇子還在京城，容瑾潛意識地覺得西域不會隨意出手。

書房外，總管太監猶豫著出聲。

“回稟皇上，城西糧倉于半個時辰前失火，八王爺此時正在城西。”

短則一個時辰回不來。

容瑾便合了修書，將總管太監進來問了況。

“皇后娘娘萬安。”

問罷，門外恰好傳來宮人問安的聲音。

他抬手示意總管太監下去，看向來人。

“皇后怎麼這會過來了。”

“聽聞皇上今日政務繁忙，都沒來得及用晚膳，臣妾做了些東西，來看看皇上。”

姜淺小心翼翼地扶著宮的手，容瑾目落在小腹，也難得生出幾分溫。

“朕打算晚些時候再用的，不過你既然帶了，就先用些吧。”

姜淺便又溫婉一笑，起親自給他布了菜，目才不經意地落在一旁的桌案上。

“皇上今日為何事，竟這麼忙碌。”

前朝的事容瑾多會和說些，此時也沒在意，折了修書遞給。

姜淺接過修書，神如常地看罷。

“皇后有什麼想說的，說一說也無妨。”

一個時辰后，容祁方從城西將事理罷，回來就聽見暗衛急匆匆走上來回話。

“半個時辰前皇上下旨，調京城兩萬兵力即刻啟程前往邊境。”

調兩萬兵力？

京城如今可用的兵力也不過只三萬。

容祁手了眉心。

“糊涂。”

“如今況如何？”

晏青扶聽見容祁回來，剛從院走出來，就

聽見暗衛的話。

“此時已出了京城上道了。”

“速度派人去攔，最慢也要在江岸城之前將所有人攔下來。”

容祁當機立斷摘下腰間的令牌，扔給譯岸。

“帶本王腰牌前去，上沈修，務必攔下這兩萬人。”

容祁何等敏銳聰明，將這兩件事稍作結合，就猜得到是中了別人的計。

先是應城西失火的事將他調走，修書傳到容瑾案，第一想法必定是要和他商量，可他在城西，短時間回不來，容瑾思慮著邊境，擔心會出變，自然也在猶豫著要不要下旨。

但能讓容瑾在短短一個時辰就調兵，想必是中間有人了手腳……

“皇帝晚間在書房，可有旁人覲見？”

容祁沉聲又問。

“皇后娘娘去過一趟。”

果不其然，管家低聲說道。

容祁一時臉更冷。

他不過走了這麼一個時辰，就出了這麼大的變。

“我宮一趟。”

略一思索，容祁瞇著眼，朝晏青扶說道。

“好。”

晏青扶心下的不安頓時更重，頷首應道。

容祁抬腳剛走了兩步，又轉頭說。

“不必等我了，你早些歇息。”

一愣，隨后微微了眼神，點頭。

容祁去了皇宮，這偌大的王府頓時更安靜下來。

晏青扶剛要回小院，又著實覺得心頭不安，今夜的晚風也在此時靜止了一般，抬頭見的一片天空下，盡是烏云，沉沉的，的人不過氣。

調走容祁，讓容瑾下旨遣送走兩萬兵力，這走向越發奇怪，難不今晚姜家就要……

乍然出現這個想法，晏青扶也難免有些心驚跳，只能攥了袖，轉頭往小院走去。

“姑娘，門外有人自稱是宮中沅嬪娘娘的人，說是有事要見您一面。”

后有下人攔住了，低著頭回話。

芷音這會找做什麼？

“讓進來。”

擺了擺手，那下人卻未退下，反倒又說

“那宮說況急，想在王府門口與您一見。”

什麼宮能擺這麼大的譜？

頓時就生了懷疑，銳利的眼神一掃，看向這個從來沒見過的下人。

“王府的下人都我小姐，你這一句姑娘從何而來？”

“奴才是昨日才進王府伺候的，所以還不知道這些……”

下人似乎早有準備，沉著聲回話。

“就讓進來在前廳，不然也不必見我了。”

晏青扶盯著他看了片刻，轉過淡聲說道。

那下人低垂著頭應了，卻沒下去，半晌，在晏青扶轉頭的剎那，忽然有了作。

他速度極快，盡然晏青扶在他近的時候就下意識地彎腰去躲，卻還是被他抓住了機會，一手劈在后頸。

“容沁，你端看這次有沒有人來救你。”

還沒來得及說話，姜溯已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冷聲一笑，開的下頜喂了一粒藥。

被著吞下去，沒出片刻便眼前一黑，著子昏倒了下去。

姜溯一手半圈著，飛從王府的墻沿離開，頓時墻邊出現了十幾名暗衛，揮著劍朝姜溯而去。

姜溯面不變，手一揚，他后也出現幾名暗衛，上

前和王府的暗衛纏斗到一。

管家聽著刀劍撞的聲音聞訊趕來，就見著他和晏青扶離去的背影。

他頓時眼前一黑，也顧不上這邊的靜，巍巍地大喊。

“快宮，稟告王爺，小姐被賊人擄走了。”

“什麼聲音？”

夜，芷音本就因為這兩日發生的事心神不安，乍然聽見外面走的聲音雜得很，頓時蹙眉問。

“聽說是八王爺宮了，前朝似乎出了點事。”

前朝能出什麼事？

芷音面頓時一白，“出去探探。”

沒出片刻，的宮走回來，附到耳邊說。

“聽聞是調兵的事，奴婢恰好在門口遇見了在書房外伺候的人，說晚間皇上了兵部尚書進宮，接著城門開了，調走了許多兵，此刻八王爺又宮了。”

“皇后呢？”芷音眉眼間浮起一不安，又問。

“說是姜府夫人犯病了，皇后娘娘著實放心不下，向皇上討了恩典悄悄回府了。”

這個時候回府？

芷音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

“想辦法往書房那邊探探消息，要快。”

“是。”

宮應聲，從邊離去。

“傳出去信往姜府問問，告訴姜溯……不要輕舉妄。”

屋只剩下芷音和另一個宮，著墨快速寫了一封信，折好遞給了宮。

八王爺深夜宮，又加上外面這樣雜的聲音，姜淺回府，必定是宮中出了大事。

想過姜家的反叛會來，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可今夜看皇宮的靜，又有容祁宮，心下約就猜到只怕這位王爺已有了對策。

并非不愿意相信姜溯，而是前幾日消息都那麼暴了，換了旁人只會不打草驚蛇再等些時日，可姜家不僅沒等，還這麼倉促地就有了行。

實在太過莽撞。

不知道此時傳信回去，可能阻攔一二……

但凡能阻攔一二，也是好的。

芷音闔上眼，重重地嘆了口氣。

而另一邊，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晏青扶才緩緩睜開眼。

屋刺眼的燈晃的有些不適應，頭還昏昏沉沉的，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昏迷前遇見的況。

“醒了？”

一道肆意張揚的聲音響在耳側，偏過頭，在一旁看到了，一位許久沒見的故人。

“虞為？”

張了張，剛要站起來，才發覺自己上乏力得很，連一勁都提不起來，手腕被韌極好的繩子捆住，連作都困難。

“寧婳呢？”

見著虞為，又掃了一眼屋，卻沒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聽第一句就問了寧婳，虞為懶懶地支著頭，說道。

“晏青扶，你不關心自己的境，倒這麼想著？”

晏青扶。

瞳孔一，往昔容祁說給的猜測了真，一時也有些失語。

虞為竟然真的知道的份。

見怔愣，虞為也料到心中在想什麼，爽快承認。

“的確，我是西域那個流落在外的皇子。

所以虞徵能知道你是轉世回來，我也知道。”

就是知道，他才在最開始，特意設計了那一場好戲和晏青扶認識。

虞為的坦白出乎晏青扶意料，眼神了，才又問。

“所以上次云臺山，也是你故意設計，與寧婳偶遇。”

“當然，姜家早就盯上寧府的兵符，此番我在西域承了姜家的，當然得還個人回去。”

引著一個貴對他心并不算難事，虞為自然輕而易舉地辦到。

而后在皇帝下旨的那日，他進了寧府，迫著寧婳寫了離開的信，晚間皇后去了書房，有意無意地提起，容瑾下旨，接著就發現寧婳逃離的事。

加上背后有姜家推波助瀾，姜淺假孕，這兵符到姜家手上是必然的事。

“寧婳呢？”

蹙眉，又問。

“沒死。”

虞為瞥了一眼，忽然饒有興趣地說。

“但你不想想，姜溯為何抓你過來嗎？”

晏青扶斂了眼沒看他。

半晌沒等到回音，虞為也不在意，接著說。

“半個時辰前，八王爺容祁得知你被擄走，追著出了城。”

短短一句話，頓時讓晏青扶的心提起來。

“你說，這京城今夜離了八王爺，沈修被調走去追那兩萬兵力，只有小皇帝一人在，這大昭的江山，會鹿死誰手？”

“姜家今夜當真要反？”

“不然你以為抓你來做什麼。”

虞為輕笑一聲，又說。

“青相，你可是姜家手里最后一副底牌。”

若事，就用晏青扶退容祁帶兵卷土重來。

若不，有在，姜家也有談判的籌碼去活命。

“我不過是個弱子，姜家太看得起我。”

不自覺地握了手，神自若地說。

“長街遇見的那次，你以為姜帝師為什麼突然上前，引得容祁去了帝師府，也算真正見識了他對你有多護。”

護，就是肋。

肋，就是姜家能拿的籌碼。

調走容祁，將晏青扶抓過來，今夜上京無人，他姜家就是要搏一搏。

挾天子以令諸侯。

“姜家再反，翻不出大昭的天。”

“可你覺得，姜家都引得容祁出了城了，還能讓他好好回來嗎？”

虞為極有深意地說。

城外早布滿了姜家的人，容祁孤離開，沒帶暗衛，能不能活著回來還兩說。

聽懂了虞為話中的意思，晏青扶冷厲地瞥過去，語氣難免帶了幾分慌。

“你敢。”

“我敢不敢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家敢。

而你，對容祁重要。”

一般的事難引這位王爺獨自離開，恰好有了晏青扶，這事就輕而易舉。

虞為話中意思實在太篤定，晏青扶抿，忽然有些后悔。

還是不夠謹慎，沒想到姜溯這麼大膽子潛進王府，一時不察中計，反倒被他們利用來去引容祁上當。

想起剛才虞為說，容祁已經為了此事出城，不由得心中更焦灼。

韓卿困在邊境，沈修被他下令去追著兩萬兵力，京城可用的人不多，皇帝的親信更是沒有。

如今容祁不在，姜家手中有兵符分走的五萬兵馬，還有林軍接應，上京的兵力大多調離開，短時間若姜家打個措手不及，倒還真有可能挾持了皇帝。

京中的局勢實在不容樂觀，在晏青扶擔憂的時候，上京外的長街燈火亮了半夜，人人閉門戶，只聽得外面鐵騎的聲音，和刀劍撞在一起，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嘶吼聲，慘聲，腥味，和悲鳴都傳到一起，最后撞開了皇宮的正大門。

宮中人人逃竄，遍地流河，燈火映著明黃的宮墻，約照出些悲涼。

大昭瑾帝元年七月二十，姜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