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山崖撞在石塊上的時候,晏青扶看到殷殷的鮮從上流出,腦門一陣刺痛,意識漸漸模糊下來。
要死了嗎?
烈日正當空,灼熱的線照在上,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
荒郊野嶺,一個從來不會有人經過的地方,要怎麼才能撐著跑出去求救?
晏青扶躺在山崖之上模模糊糊想了半日,又覺得這樣死了也好。
反正爹娘都沒了,一個人活著也沒什麼意義。
上的力氣漸漸流失,烈日的曝曬讓的干的發白,臉側的鮮似乎都干涸下來了,意識消散的最后,九華山之上忽然風雨大作,下起了雨。
炎炎烈日消去,灼熱的溫度變了甘霖,灑在的上,冰涼的雨水將臉上的跡沖散,讓迷蒙地睜開眼。
最貧瘠荒涼的九華山山頭,白凈的袍掠了過來,晃的眼簾。
那人并未注意到,撐著傘往前走去,后跟了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求生的意識在這一刻下了上的疼痛,嘶啞著聲音喊了一句。
“救救我……”
微弱的聲音吹散在風里,連晏青扶自己都聽得不大清楚,前面撐傘的人驟然停下步子。
“有人?”
清涼的聲音晃進風里,清潤悅耳。
“沒呢,公子。”
容祁未理會他的話,撐著傘轉過頭,確無誤地在草叢與石塊遮擋的后面,瞧見一個人。
“公子,您份尊貴,路邊這人……”
小廝阻攔的聲音并未攔住他的作,他走上前,滿地的污泥并未在白袍上沾惹一點,他一張容在細雨里,晏青扶失去意識的剎那,一雙大手攬過的腰,將抱了起來。
再次醒來,在一個干凈又陌生的屋子里,恍惚地睜開眼,發覺上已經換了一干凈的裳。
晏青扶從床榻上下來,離得床邊最近的一個桌子上,放著一個銅鏡,走近過去,發現額頭的傷已經被理好了,手臂上的刀傷也已經被清理過包扎起來。
依稀記得最后昏死過去的時候,被一個年輕的公子救了下來。
所以現在是在這人的家里?
才被仇人追殺過,晏青扶心中正是最警惕的時候,雖然被人救下,但要面對些未知的事,到底是留了心。
待在屋里,用養父曾經教過的辦法,給自己換了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之前的容太盛,在回城的時候就沒給惹麻煩,何況還不知道追殺的仇人會不會發現其實沒死,這張臉留在這實在危險。
于是給自己換了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容,離開屋子走出去。
這院子空曠得很,走過一半連個人都沒見到,越過后院往前走,終于在書房見到那個救了自己的年輕公子。
他依舊著了一白錦袍,面容清然,氣度矜貴,青白玉佩掛在側,白凈的指節出,將手中的書翻了頁。
那是晏青扶第一次見到容祁。
清冷的公子聽見靜,連眉角都沒抬,淡聲開口。
“醒了?那就走吧。”
走?
晏青扶眼神恍惚了一下。
如今能去哪?
低著頭不開口,容祁便又耐心地說了一句。
“我這不留人。”
> 可晏青扶上傷著,出去九華山隨時可能面對仇家的追殺,留在這還是出去,連想都沒想就做出了決定。
反正換了一張臉,再造個假的名字,日后養好了傷再跑,這個人也不知道是誰。
“這位公子。”
往前走了兩步,怯生生地開口。
那一年的晏青扶還是個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有點心眼但又不多,這點故意偽裝出來的弱和心思瞞不過容祁,他剛要開口拒絕,卻又不知為何止了聲音,靜靜地聽著說。
“我就留在這養好傷,保證不打擾您,反正您瞧這麼大的院子,您一個人住著也顯得空曠冷清,有個人在這陪著您,豈不是更好?”
小姑娘靈俏皮的聲音響在耳側,見他低著頭不,又往前走了走,偏了子歪著頭看他。
“我不需要人陪。”
淡冷的聲音落在屋,容祁剛一抬頭,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
聽見他這句話,小姑娘眼中的亮頓時散了下去,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
容祁指尖了,繼續低頭翻著手中的書。
但顯然并不死心,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與容祁一句句磨泡著,到最后甚至許諾養傷的這段日子每日晨起為他灑掃院子,容祁煩不勝煩,連手中的書都不能好好看,終于冷聲點了頭。
“可。”
灑掃院子自然是不可能灑掃的,這院子里有收拾的下人,晏青扶第二日一覺睡到午時,探出頭瞧見容祁并未有什麼微詞,頓時心安理得地留在這用了午膳再回屋子養傷。
養傷的這段時日,每日下人熬著湯藥,容祁對四跑與玩鬧的靜視若無,原本寂靜的院子里多出來歡聲笑語,沒什麼架子,與院中的婢下人也鬧一片,偶有的時候,容祁從書房中一抬頭,看見一雙漂亮靈的眸子正盯著他看。
如此漂亮的一雙眼,竟然生在了這麼普通的一張臉上。
容祁正愣神想著,已經端了一旁的果盤過來。
“靜姐姐說你看書的時候他們都不敢進來打擾,便讓我將這果盤送進來。”
院中的下人都怕他。
“你不怕我?”
容祁翻著手中的書,問。
眨了眨眼睛。
“怕呀。”
“可誰讓我人在屋檐下,總要討好您這個院子的主子。”
理由說的冠冕堂皇,容祁語塞了一下道。
“你也下去吧。”
來的這幾日里,和院中的下人混之后,晏青扶發現這院子里雖然只住著他一個人,但下人的規矩顯然都學的極好,伺候日常飲食起居的時候不敢有毫怠慢,這人上的矜貴氣度更讓晏青扶知道這不是個尋常人。
也許是哪家的貴公子哥呢,生了這麼一副遠人又不說話的脾,難怪下人都害怕。
晏青扶在他面前也克制著安靜,但又實在耐不住有這麼天生跳活潑的子,在他邊說了幾句閑話,又被他這一句話喝止住,目滴溜溜地轉著,剛要點頭
離開,忽然看見他手上拿的那本書。
是之前養父為找過許多年的孤本。
晏青扶活潑的子也只有在看書的時候能收斂一二,盯著容祁手中的書看了片刻,試探著問。
“能借我看看嗎?”
“什麼?”
“這本書。”
實在找過好幾年都沒找到過,如今卻在這人邊見到了,自然是個極大的。
容祁被嘰嘰喳喳的話擾的心煩,將手中的書遞過去。
“你安靜些,就在這看。”
晏青扶點頭應了,搬了個椅子坐在他邊看著。
容祁隨手拿了另一本書翻著,沒翻多久,一旁白皙的手過來,扯了扯他的袖。
“這個地方我不懂。”
小姑娘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他。
容祁頭疼地了眉心,接了書問。
“哪?”
得了孤本,容祁不準帶出書房,晏青扶就每日早上準點來跟他一起進書房看書,一看就是一整天。
活潑的人拿著書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安靜的不得了,只有偶有遇著不懂的地方找他問的時候,才顯得話多了些。
日日如此,漸漸地,容祁似乎也習慣了每天在書房里看見一個小的人兒,捧著書窩在他側的椅子上看書。
但傷總有養好的時候,手臂上的傷也完全養好,大夫說不用再喝藥的時候,容祁垂頭看。
“你該走了。”
晏青扶剛要點頭,又想起這兩天聽下人說山下來了匪賊,日日盯著這鎮子上,聽說在四搜尋一個人。
心中一,害怕起是當時追殺養父母的仇家在找。
小姑娘眉頭皺著,糾結了半天,終于試探地,討好地扯了扯他的袖說。
“我能不能再待兩天?”
容祁將袖從手中扯出來。
“我這不養閑人。”
“不就是沒早上起來給你灑掃院子,至于這樣小氣嗎?”
晏青扶嘀咕著,目掃過桌子上的書,忽然靈乍現,話沒過腦子,已經說了出來。
“或許……你缺一個小徒弟?”
晏青扶覺得容祁一定是被鬼魂奪舍了,不然在說出這句話后都無比后悔的時候,這人竟然認真思考了一下,點頭道。
“也好。”
于是晏青扶順理章地住了下來。
了這人小徒弟之后,容祁管管的嚴,每日要讀書寫字,還要學琴棋書畫,比著以往自由自在的日子實在多了許多束縛,晏青扶每日除了學這些,就是和幾個婢一起,今天去釣魚,明天去種花,把半個院子都折騰了個來回。
偶有的時候躲著作業,又被他揪著起來,多罰著讀了一篇文章。
后來那一年,參科舉仕,在黃信手下嶄頭角,又至左相的時候,回想起被他著將不懂的文章都讀徹,琴棋書畫謀略弓箭,除了武功都多有涉及的時候,心中生出幾分后怕與慶幸。
若不是當時被著學過這些,后來在刀劍橫生,算計謀的黃家,未必能一路好好地走著過來。
可這
時候的晏青扶不知道后來會發生什麼,對著越來越多的文章苦大仇深。
本來只是對那個孤本興趣了些,可不代表愿意日日被這樣束縛呀。
了酸痛的手腕將筆擱下,拿著手中的東西還沒走到跟前,容祁已經開口。
“這篇出自史德記事里的第三篇,你會錯了文章意思,回去重讀再寫一遍。”
話說的冷厲又不留,晏青扶一張臉頓時苦在一起。
“小師父。”
走上前大著膽子扯他的裳。
“今天就到這唄。”
“那就去再把一邊的棋譜看完,明天你再走不過五個子,就把整個棋譜抄三遍。”
“哪有這麼不通達理的師父?”
小聲嘀咕了一句,容祁冷笑一聲。
“哪有這樣不想著上進的徒弟?”
一時語塞,低著頭苦大仇深翻書的時候,無比后悔當時自己一時快答應了要做他的徒弟。
這不是自己找麻煩嗎?
心里嘀咕著,面上卻不敢出半點不滿,老老實實答應了下來,就著桌上的油燈看到戌時,才見這人大發慈悲地道。
“歇著吧。”
“你家公子到底什麼來頭?怎麼這麼苛求事事要做到最好?”
晏青扶轉頭接了婢遞過來的茶,跟小聲抱怨著。
婢得了容祁的指示,不敢將他的份出,只能岔開話題道。
“公子為著您好呢。”
晏青扶悶悶地應了聲,回到屋子倒頭就睡,第二天一早就被容祁揪著起來去背書。
晏青扶抬頭看了一眼還沒亮的天,一雙眼要睜不睜。
“你是不是記掛著我當時食言不早上起來給你掃院子。”
扯著嗓子嚎道。
“我現在去還不行嗎,別扯著我這麼早起來念書了。”
容祁視若無睹。
“晚了。”
這人說做他的徒弟必要事事做到最好,琴棋書畫騎算樣樣通,晏青扶雖然學的不盡心,但他教的很是盡心,講過箭的技巧后,他一回頭,看見這人頭一點一點地要睡過去。
“你再不醒,明天寅時就起來念書。”
淡冷的聲音響在耳邊,晏青扶一個激靈,趕忙站起來一路小跑過去。
“我知道錯了,好師父。”
扯了容祁的袖要撒,被這人不聲地避開,將手中的弓箭遞給。
而后自后指導著。
“先學搭箭,再扣弦。”
他一點點細心地教著,與隔著恰到好的距離,教導的時候連手都不曾到過。
晏青扶很聰明,什麼東西一點就,沒出半日的功夫就學會了,到最后,容祁一句挽弓的話還沒說出來,張滿了弓,對準不遠的山林,一松手,準無誤地中最前面的靶子。
與容祁最開始教箭時的位置分毫不差。
“我學會了,快看,小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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