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小院分了兩。

屋子裏安安靜靜，偶有藥香停在鼻尖，聞久了，便也察覺不到所在。

男子坐在床邊，背影不同於前些日子的孤寂，低頭看著睡著的人，如老僧定，巋然不。

而隔壁灶房，林景修被李婉清氣得一下就站了起來。

眼前這沈玉鶴的師妹，瞧著像是沒將他放在眼裏。

若不是周遭都是裴晏舟的人，他想這乖張的子，大抵也不會對裏頭的人低頭，更不會被玄衛提過來後，就老老實實蹲在角落裏烤著火。

“就算喚了你的名，我勸你也別太當真，早些給自己尋個去，免得到那一日，過得冷冷清清，毫無樂趣。”

林景修冷哼一聲，想起那日撞著人後一副倒打一耙的模樣，氣便不打一來。

偏李婉清本就不是尋常姑娘。

看了他一眼，又隨手從兜裏掏了幾顆栗子丟進了火裏。

“我有的是去，倒是林大爺，除了去樓裏聽戲，亦或在姑娘們那借宿一夜，大抵是沒人收留哦。”

說罷，李婉清起拍了拍手，無比自然地挑了條，用匕首削了一些，架在火上烤。

沒多久那便滋滋冒油，香四溢，連倉凜也沒忍住側頭瞧了瞧。

林景修哪見過如此不知禮數的子，作鄙不談，說起風月之事，竟比他一個在樓裏久待的人還要悉，甚至沒有一點姑娘家的忌諱和。

隻是回擊的話還沒想好，旁邊屋子便開了門。

裴晏舟從裏頭出來，盯著李婉清烤的看了半晌，眉心擰，似有些猶豫。

眾人皆不知何意，還是李婉清琢磨了片刻，小心問道：“世子......要吃？”

溫和的語氣像還帶了點討好，狗似的模樣同適才判若兩人，也讓林景修愈加鄙夷。

還以為多氣，瞧著裴晏舟人多，倒也知道要收起利齒。

“想嚐嚐。”

男人看著不太願意，但想起裏頭的人還睡著便被這味道吸引，他便也隻得來要上一些。

想吃總比腹中空空要好。

並未有太多，裴晏舟端著東西進了屋。

床上的人半夢半醒，適才一句想吃轉眼便被拋到腦後，眼下又沒了靜，隻嘟囔著在說。

男人看了看手上的東西，想道一句小姑娘磨人的，卻又無意識笑了笑，不舍睡後的溫眉眼，也不想這日子過得太快。

再踏出屋子已是小半個時辰。

裴晏舟站在屋外，迎著吹來的冷風，看向上頭掛著的燈。

“先將那幾個箱子抬過來，安置到旁邊那間小屋裏，再讓人去多搜羅一些花燈，連帶著糖果子和糕點，也去多定一些。”

“是，主子，咱們雇的那幾個廚子還在錢來客棧等著吩咐，後日可要直接來這？”

“不必，這，該是不想讓太多生人知曉。”

裴晏舟收回目，看向院中矮樹，“這幾日的膳食，一路熱著送來便是，後日，該會親自下廚，屆時都依著，讓開心一些。”

“那屬下先提前將姑娘要用的東西備好。”

倉凜抬頭看了眼不怎麽大的灶房，正琢磨著裏頭姑娘的口味，便又聽麵前的人道：“後日你們一起留下，喜歡熱鬧，便都聚一聚。”

裴晏舟的目有一瞬間的黯然，可轉眼薄便了，揚起了淺淡笑意。

沒什麽好爭的。

不管那夜會有多人，能有一年同一起的記憶，往後的日子，興許也不會太難熬。

“主子，姑娘像是醒了。”

木窗上映出一道影子，屋裏還傳出細碎的聲響。

裴晏舟推門而，一眼便對上了床上姑娘還未清醒的眼，澄澈眸子氤氳著霧氣，覆著一層盈盈流，偏目迷茫恍惚，像是還在夢中，懵懂乖巧。

裴晏舟心口發。

這些原本是他日日都能瞧見的畫麵，可如今，全都被他越越遠。

“先吃些東西可好？”

裴晏舟走近。

見眸底寸寸恢複清明，麵逐漸沉穩，又強撐著想將自己包裹起來，便有些許苦在裴晏舟畔停留。

乖順是，堅強也是。

隻是無論什麽模樣，隻要是出現在宋錦茵上，都能讓他停下步子，滿心滿眼唯有一人。

“繡坊裏新來的兩位廚子，可也是世子送進去的？”

睡醒的人舌頭有些痛，但突然得厲害，看向裴晏舟，想起腦中浮現的吃食，帶著好奇問了一句。

倒沒想著能聽到他說是。

畢竟往繡坊裏塞廚子這等事，大抵沒幾個人能做出來。

可裴晏舟搖頭後又點了點頭，見麵並無不滿，這才開口道：“送不進兩人，隻有一人是。”

宋錦茵有一瞬的詫異。

自他允諾那句放手後，如今再一瞧他，心中便無端端多了幾分平常心境，說起話來，也不想再針鋒相對。

這大抵是能做到的最大退讓，亦或是私心裏，也想看看兩人好好相是何模樣。

宋錦茵愣了愣神，而後極慢地開口，試圖避開痛的地方，“可是會做京都胡麻餅的那個？”

原是了。

裴晏舟心一，突然便笑了起來，暗啞中帶著一溫，深邃眸子落在的小臉上，一掃適才的苦。

......

京都城烤出的胡麻餅又香又脆，外頭想吃一樣口味的，確實難尋。

宋錦茵一連夢到幾次柳氏和京都，醒後便也有些饞。

而此時不同於小院裏短暫得來的安寧，國公府裏送出來的信正急切地往城趕，後頭王管家，還沒停上半日，便又提筆再添了一封。

一年這最後幾日，家家戶戶都熱鬧得，偏此時的竹雅院，安靜得像是不屬於國公府。

“再將此封信加急送去給世子。”

府裏頭出了這樣見不得人的事，大抵會被老夫人下，草草收場，但無論如何，這事已然了兩房決裂的引子，最後隻看何時點燃這火，再推上一把。

隻是比起這些，更讓管家詫異的是，柳氏比他想象中藏得還要深。

或許，還懂些醫。

起碼每日燉的那盅湯，和如今氣急臥病在床的國公爺不了幹係。

隻是單獨去查，那樣的吃食並無不妥，甚至也無人會覺得如今老實本分，一心隻心著大房和老夫人的柳氏藏了其他心思。

這便是柳氏的高明之。

所有人都以為認了命，尋到了登上枝頭的好，隻是份卑微了一些，站不穩，便隻能依附著老夫人和國公爺。

更可憐的，是還得以再不會有孕，來打消眾人的疑慮，讓老夫人安心。

這一度為了旁人瞧不上的緣由。

一個棄了兒，又不會有子嗣的寡婦，拿什麽去留住國公爺的看重。

但就是這樣的看輕，讓一步步站穩了腳，不聲不響便活到了如今的位置。

興許，柳氏從未放下過心中的恨，也本不屑有國公爺的子嗣。

王管家直到捋清這個念頭，原本的疑慮才開始消散。

他突然便想起了國公夫人離開的那日。

柳氏當年確實送了藥，也親眼看著國公夫人喝下了那碗藥，隻是世子的悲痛和怒意讓人忽略了柳氏沉重的眼。

如今若能查出的最終目的，或許當年的事，能不再如巨石在世子的心上，而世子與錦茵丫頭，或許也能鬆快一些。

“王管家，二爺被罰了足，這事原本就這麽了下來，可柳氏去瞧完方姨娘最後一麵時，又著急忙慌去了福祿院。”

“出了何事？”

“柳氏從方姨娘口中聽到了一些二爺讓去挑撥大房的話，一下驚著了，便又匆匆去尋了老夫人。”

王管家剛鬆開的眉又皺了起來，帶著不解。

驚著了，可不像會發生在柳氏上的事。

可若說柳氏要一點點讓國公爺垮掉，是為了恨，那咬著裴瑾之不放，究竟又帶著什麽目的？

“柳氏倒也有些本事，能撬方姨娘的......世子之前留的一些有關二爺心思不正的證據，尋個機會，一並送去柳氏手裏。”

王管家沉良久，想起這位二爺屢次在背後想踩著世子冒頭的心思，搖了搖頭。

左右都是世子要送走的人。

今日就算沒有柳氏，待世子回府，第一個要製的也是他。

......

小院裏，起了的宋錦茵總算是恢複了些神。

雙手叉腰，看著灶房裏一邊拎著兔耳朵，一邊打著烤主意的林景修，顧不上他的份，臉上帶著怒意。

“這是我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