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瓊原本是在臺裏和一眾員工熬夜看片子的。

接到電話後，匆匆趕到醫院。

祝黛正在一樓等，看見出現後遲疑了下，因為孟瓊的狀態實在不太好，人顯得有些疲憊和憔悴。

“在哪裏？”

“在急救室，現在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兩人走到急救室附近的門外時，看到有位醫生正在和邊上的沈母了解況。

“孩子之前有過住院史對吧？”

沈母點點頭，剛要說話，隻聽邊的沈逢西“嗯”了一聲。

醫生自覺就把目對準了他：“你是患者的父親？”

他低聲應下：“是。”

“那你應該知道患者的況。”

原以為沈逢西應該會被問住，卻聽他很認真和麵前的醫生通，低沉的聲音從始至終都很穩，沒有一慌。

“將近一年前因為吃菠蘿過敏所以染了肺炎，當時持續高燒了有三四天。”沈逢西沉，眉頭微皺，“醫生說可能會有後癥，也說對他的呼吸功能可能會影響，但這是自上次出院後第一次複發。”

沈母連連點頭：“對對對，這次也是因為沒看住，誤食了菠蘿才過敏的。”

醫生沒說別的，隻把最壞的況說了出來：“患者陷休克，生命征也並不穩定，現在需要你們簽字，轉ICU再看況。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也做好最壞的打算。”

沈母聲音都虛了：“什麽打算……？”

醫生隻說：“隻能說，我們會盡力。”

兩次過敏都引起了高燒驚厥，再加上兩歲時就曾有過患病史，甚至危及了生命，哪怕是個人都不一定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更何況這個才三歲的小孩子。

一句話，宛如在一記重錘錘在了沈母心上，一，如果不是後的宋姨扶住，可能就要一頭栽下去了。

“怎……怎麽會這麽嚴重？”

孟瓊就站在幾米以外的距離，毫無聲息，半晌才眨了下眼。

長時間的工作狀態，導致現在渾渾噩噩，覺像是進到了一場噩夢，分不清現實與幻境，耳邊是無盡的尖銳鳴聲，麻木著了已經發僵的指尖，眼神裏沒了一點焦距。

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不給任何準備的機會。

沈母看見來，淚不停地往下掉，走到麵前痛哭著：“小瓊，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你。”

“是我不好，你……你怪我好不好？你打我，你……你打我。”沈母看一也不，徹底慌了，攥著的手往自己臉上打，宋姨和祝黛都忙去攔，沈母仍失聲泣，“我不知道會變這樣……我一個沒注意，他就吃了。”

孟瓊就任由沈母攥著自己的手，仍然沒有任何作，眼眶微紅，人像是被幹了神氣。

明明三四天前，小家夥還好好地站在麵前。

和說，他很乖的，隻吃一包小熊餅幹就可以。

還和說，媽媽，佑佑去家了，你不要想佑佑哦，佑佑幾天之後就回來了。

明明……明明那時候還生龍活虎的呀？

怎麽一眨眼，就變這樣了呢？

如果這是場夢。

孟瓊希現在就立刻醒來。

但很可惜，即使手被掐得冒出了印，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隻有清晰的痛告訴，這一切都是真的。

醫生問：“你們誰簽字？”

“孩子的母親。”

聽到這道悉而低沉的男聲，孟瓊恍惚著，抬起了眼，和不遠的沈逢西撞上了視線，就如同沒有自主意識，機械地，緩慢地搖了搖頭。

無聲的抗拒著。

不想，也做不到再次簽下這個字，因為有了上次的經曆，深刻地明白簽了這個字就代表什麽。

代表著，要直麵接兒子可能會遭遇的一切不可預料風險。

哪怕要簽，也不能是來簽。

做不到……

沈逢西低聲。

“孟瓊，聽我說。”

隔著幾米遠，看到了男人那雙平日冷冽的眼底，是深沉的凝重。

醫院來往的人太多，淩晨時分的急診室聲如浪，一浪蓋過一浪，急促而不停歇。

而，此刻。

也隻聽得見那道悉的聲音。

“這件事，隻有你有資格。”

……

淩晨三點半。

距離佑佑進ICU已經過去了四個半小時。

沈母緒不穩定，已經被宋姨陪著回了沈宅。

孟瓊坐在候診椅上，雙手抱臂，半闔著眼，以一種很沒安全的姿勢將自己包圍著。

這次，好像真的做了一場夢。

一切思緒和過往的記憶全都被打散，在腦海中反反複複，循環過往，包括上次佑佑在醫院裏的畫麵也在腦海中不斷浮現著，擊痛著最脆弱的防線。

夢裏，有一道低啞的聲音在。

斷斷續續的，很輕。

也很悉。

卻怎麽也醒不過來了，渾冰涼得厲害。

直到，那個人抱住了。

無關，隻是一個簡單的、不夾雜任何的擁抱。

“你不能垮下。”他低聲，呼吸落在耳邊，語氣喑啞，“孟瓊，聽到沒有，別垮下。”

他好像很急促。

好像很怕失去什麽。

男人的手攥著發涼的指尖，捂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捂熱，隻是下一秒便又涼得發冰，他不厭其煩地如此以往，沉默了許久，再次啞聲。

“佑佑醒來不會想看到這樣的你。”

還有我。

我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你。

不知過了多久，才將從噩夢的深淵拽了回來。

半晌，孟瓊才緩緩睜開了眼，沒任何力氣，就這麽半依偎靠在他懷裏，眼眶幹涸，視線不知落在什麽地方。

在這種極其痛苦的神力下，聲帶仿佛被割了，發不出來任何聲音，隻剩下氣音：“你說，如果……”

可無論怎麽說，嚨都像是抵著一塊大石頭，作為一個母親，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自己兒子真的出現那種況。

但此時，也不得不考慮最壞的結果，所以孟瓊費力吸了口氣，努力組織語言，帶著：“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

沈逢西斬釘截鐵，抱著的手又收了些，聲音沙啞：“我不會讓我們的兒子有任何意外。”

“就這一次，哪怕，就再信我一次。”

“好不好？”

沈逢西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得可怕，沙啞且忐忑，是在許下一個再鄭重不過的承諾，聲音很輕。

沉默片刻。

孟瓊再次閉上了眼，沒說話。

從得知消息到趕到這裏，好幾個小時過去了，祝黛去旁邊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裏買了些速食和礦泉水，剛走到等候區門口，要進去時，看到了兩人相依偎著的形，頓了頓。

最後，轉離開。

當夜，沈逢西請了個專家團隊，又找了陳知易某個遠在國外的老師和幾位專家。

幾個專家團隊深夜趕來時，負責的醫生還沒收到消息，看到這場麵給愣住了，然後連忙跟了進去，一並參與會議。

談了大半個晚上。

終於確定了後續治療和檢查的方案。

第二天早晨八點半，終於——

收到了佑佑醒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