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春日會。
春日會是舒妃提議辦的,原還邀請了皇後,但皇後這幾日子不適,便沒有出席。
一眾京城娘齊聚在琉園。
春日正好,琉園楊柳低垂,百花齊放,不時有微風拂過,隨可見蹁躚停歇的五彩蝴蝶。
席會的席位設在幾個亭閣之中,而在草地的開闊,還設了一戲臺。
舒妃端坐於上,底下還坐著其他幾個妃嬪。
再往下,便是各家高門貴命婦。
不過蘇珞淺和秦舒凝均未到。
悅耳的竹聲中,燕夢瑜款款而至。
一淺綠,麵上胭脂輕點,整個人出塵清麗,姿態婀娜,與春日花相比,也不輸。
旁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這燕家果然名不虛傳啊。”
“也不知以後是誰家公子這麽有福氣,能娶得燕家為妻。”
“聽聞三年前離京之前,幾乎快要與承安王相看了,誰知如今回來...”
“噓,你不要命了,不可妄議承安王。”
亭閣中的竊竊私語斷斷續續傳燕夢瑜耳中,一直跟在旁的丫鬟下意識低喊了一聲,“小姐...”
燕夢瑜暗暗深吸了口氣,低聲道,“無礙。”
當初會離京,是因為要盡孝道,既如今陸璟肆已娶妻,那便不會再生旁的心思。
時刻謹記,是燕家。
不遠的舒妃微微抬眸,目微。
顯然也是聽到了席間議論的聲音,不過神自然,辨不出別的緒,輕聲開口,讓老嬤嬤去將燕夢瑜請過來。
在舒妃的邊,正有一位置空著。
“臣見過舒妃娘娘。”
“起來吧,”舒妃一副麵慈心熱的模樣,輕笑道,“想來這春日會的時機真是趕巧了,正好上燕家小姐歸京,時隔三年未見,當真是出落得越發標誌。”
燕夢瑜眼觀鼻鼻觀心,恭敬答道,“多謝娘娘誇獎。”
“來吧,許久未見,你便坐本宮邊。”
言語間,燕夢瑜落坐在了舒妃旁的位置。
眾人到齊,戲臺上的戲班子咿咿呀呀開始唱曲兒。
旋律人,引人勝。
舒妃見大家都被戲曲吸引,邊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微微側眸,看向燕夢瑜,狀似不經意間問起在臨岐的生活和這一路歸京的旅途勞累。
端的是一副慈和溫潤的模樣。
燕夢瑜有問必答,禮節氣度樣樣挑不出錯。
不多時,竹和著唱曲兒的背景聲中,有一妃嬪慨出聲。
“這老汝南王夫婦確實是伉儷深,至死不渝。”
“是啊,相攜白頭,相濡以沫,誰不想要這樣的。”
在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皆是正常,若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是多子想都不敢想的奢。
聞言,舒妃似是凝神聽了聽這戲曲,淡淡道,“可惜了,本宮本也給敏老側妃送去帖子,隻是老側妃子不適,今日便沒來。”
舒妃口中的敏老側妃,便是這戲曲中唱的主角之一。
有人驚訝道,“原是側妃麽?老汝南王在世時未曾再娶,這時日一久,大家都以為敏老側妃是正妃。”
“敏老側妃一直是側妃,未曾被扶正,聽說是自己要求的。”
“聽聞當時老汝南王妃生子時仙逝,隻留下尚在繈褓中的子,是敏老側妃將他視為己出,一步步含辛茹苦養大人的。”
“敏老側妃與老汝南王甚篤,但為了不影響這嫡子的地位,敏老側妃幾次拒絕了老汝南王想要扶正自己的好意。”
“哎,說起來,雖然老汝南王娶了正妻在前,敏老側妃隻是側妃,但與老汝南王可是白頭偕老,說一句一生一世雙人也不為過,畢竟在敏老側妃之後,老汝南王未曾納妾,後院中隻有一人。”
“是啊,我還聽聞,當時老汝南王對敏老側妃可好了,什麽都是以為先,事事皆順著。”
話到這兒,舒妃麵上仍舊掛著淡淡的笑,目不聲地從燕夢瑜上掃過,開口道,“也正是因為敏老側妃與老汝南王的琴瑟和鳴,相濡以沫,才會被傳頌,編說書與戲曲兒,被大家口稱讚。”
底下的眾人皆是點頭附和舒妃的話,複又轉回繼續聽戲曲兒。
舒妃看向燕夢瑜,笑著輕聲道,“燕小姐一直不出聲,可是這戲曲兒不合燕小姐的意?若是不喜,本宮讓人換了去。”
“不是,”燕夢瑜隻得趕婉拒,隨意找了個理由,“實不相瞞,適才聽到這戲曲兒,臣亦被老汝南王和敏老側妃的深厚所,一時不察,才在貴妃麵前失了禮,還娘娘恕罪。”
燕夢瑜低著頭,一副乖巧溫婉的模樣。
然適才究竟為何走神,隻有自己知曉。
燕夢瑜早已勸說自己莫再生旁的心思,可如今卻似有一顆小小的、不知名的種子在心中萌芽。
舒妃慈眉善目,樂嗬嗬笑開,“你這孩子,”話頭一轉,倏地說道,“若是本宮沒記錯,燕小姐可是尚未婚配?”
燕夢瑜耳子一紅,低頭道,“是。”
“燕小姐溫婉恭順,清麗出塵,也不知日後是哪家小公子能得你這俏娘子相伴。”
“燕家可得好好為你挑選,選個門當戶對的才是。”
幾句話,讓燕夢瑜麵頰更紅。
抿了抿,喃了聲“娘娘莫打趣”。
舒妃見這般模樣,也沒再說什麽,正抬眸,繼續聽戲曲兒。
**
戌時過半,琉園的熱鬧聲停下。
懸掛著燕府徽記的馬車一路轔轔向前,至府門前,燕夢瑜被婢攙扶著下了馬車。
待洗漱過後,坐於妝奩前,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近侍上前服侍就寢,卻被揮手命退。
房門一關,四周倏地安靜下來。
臥室中隻有窗牖仍開著,從這兒一出去,得見明月與星點。
在臨岐時,燕夢瑜曾無數次安自己,雖與裕京相隔上千裏,雖與他相隔上千裏,但隻要能與他遙同一明月,那便甘之如飴。
然而就在盼著自己能早日回京與他相見時,卻傳來了他主請旨,與皇商蘇家婚的消息。
賜婚...正妻...
這些都是曾經夢想過的。
如今,卻已經離遠去。
混沌了一段日子,直至母親的提醒才幡然醒悟——
是燕家,嫁人不是一個人的事。
承安王與,無論再門當戶對,便也是過去的事了。
的家族教導,爺爺疼,所能回報的,便是婚姻。
能嫁自己心儀之人固然可喜,但世上之事,哪能事事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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