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臨近年節，永京又下了場大雪，皇城外喧囂俱滅，宮道上白茫茫一片，碧瓦朱墻都蒼然失。

襄儀皇后居住的坤明宮里，侍仍不斷往爐中添金炭，將這一方宮殿烘得溫暖如春，雪花落在飛檐上，旋即融化水，滴廊下春泥中。

嘀嗒，嘀嗒。

照微經錦春領坤明宮，在廊下收了紙傘，抬手撣去上落雪。傘下出一張紅齒白的芙蓉面，被屋里鋪出來的暖香一烘，仿若繡屏上的垂山茶花，生地展開了。

錦春讓先在朵殿暖和一會兒，“皇后娘娘正考校太子殿下的功課，姑娘先在此暖暖子，莫將冷氣帶進去。”

照微點頭。

其實未覺得冷，在山中回龍寺幽居四年，已習慣寒冬刺骨，而今這地龍和炭爐幾乎要將骨頭烤化。

照微站在朵殿門口，著庭中風雪，與其說是祛寒，不如說是靜心。

坤明宮里住著大周的皇后，永平侯府的嫡，的姐姐祁窈寧。

雖是姐妹，也有四年未見。

照微住著山寺中，常聽往來香客議論帝后深，說長寧帝日日為皇后描妝畫眉，夜夜為鋪床暖腳。也常有人嘆息人命薄，說襄儀皇后自子骨弱，誕下皇太子后更是江河日下，漸沉疴。

檐上春水滴在掌心，照微回頭，錦春傳覲見：“姑娘請吧，娘娘在等著了。”

朵殿與正殿只有幾步遠，以畫廊相連，穿過正殿便是寢殿，起居室外用碧紗櫥隔出茶水間。

襄儀皇后正靠在茶榻里，教小太子讀《尚書》，本生得好，卻因病容減損，墨發披散，瘦得要撐不住臉上的笑意。

臉上出幾分欣喜，開口道：“照微，你來了。”

照微著怔了好一會兒，似是不敢辨認。一路的忐忑、憂懼皆涌上心頭，化作兩行清淚，簌簌落了下來。

“我這副模樣，讓你見笑了……”

“姐姐！”

照微三兩步上前，執起祁窈寧的手，仔仔細細端詳，眼淚愈發止不住。

聽說皇后病了，卻未料病得如此嚴重。從前在永平侯府時，窈寧姐姐子骨也弱，三天兩頭就要喝藥，但那時氣尚好，甚至能陪踢毽子，熬夜給香囊荷包。

都說長寧帝待好，怎麼好來好去，反倒了這副模樣。

窈寧拾起帕子給照微眼淚，天蠶的帕子輕輕落在臉上，像一陣的春風拂過。

小太子驚異地打量照微，窈寧對他說：“這是你姨母，有些難過，快去安一下。”

小太子像只小貓一樣手拍了拍照微，說：“姨母別哭了，你又不必背書，別哭了，我讓人賞你糖吃。”

照微干眼淚，深深了口氣。低頭看小太子，三歲的娃娃雕玉琢，眉眼肖似時的窈寧。

小太子很開心，“母后，不哭了。”

窈寧了他的頭，說：“是因為姨母喜歡你。”

小太子問：“你與姨母說話，那我能去找姚貴妃玩嗎？”

窈寧嘆氣，朝錦春使了個眼，對小太子道：“去吧，回去記得溫書。”

錦春帶著小太子離開，照微著他們的背影轉過屏風，問祁窈寧：“姚貴妃，就是姚丞相送進宮的兒嗎？”

祁窈寧點頭，“是。”

“陛下就是這樣待你好？”

“子致他有難，阿微，”窈寧解釋道，“姚丞相在朝中勢大，何況姚貴妃是先太后親聘進宮的人，他總要給幾分薄面。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子致，其實他還和從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