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的話,呂誠尚要顧忌幾分。
他隨從住手,朝后喊了一聲:“老秦!”
一個材高大、面有刀疤的壯年男人從隊中走上前,朝呂誠拱了拱手,“呂大人有事吩咐?”
呂誠朝白馬觀的方向一指,對老秦說:“謝回川的畫像已經給你瞧過,你先上去探探況,看他在不在里頭,帶了多人。給你點二十個人帶著,夠不夠?”
老秦搖頭說:“人多反倒壞事,我自己去就行。”
他沒有走山路,貓著腰,手利落地沿著土坡往白馬觀的方向爬。
呂誠著他漸遠的影,不住地滿意點頭,卻是姜恒心有猶疑,問道:“敢問呂司使,這位老秦是什麼來路?瞧著頗有幾分手。”
呂誠沒有細說,只道:“底下伙計的親戚,說是悉川中行,就帶來了。”
這位“老秦”不是別人,正是祁令瞻所托南下蜀州的秦疏懷。
為了調查蜀州茶馬生意的幕,他設法取得了呂誠的信任,未料這信任過了頭,呂誠竟然讓他去道觀里殺人放火。
“阿彌陀佛。”
小半個時辰后,秦疏懷息著在白馬觀前站定,喃喃自語似的告罪道:“小僧業已還俗,此行非為踢館,實在事出有因,請各位道宗神仙不要找我宗門的佛祖菩薩告狀才好。”
說完便雙手在墻頭一撐,閃跳進了白馬觀里。
他黑在進香殿前查探,只顧著觀察室人的靜,未料被躲在白樺樹后的杜思逐捕捉到了行蹤。
杜思逐將秦疏懷的影指給容汀蘭看,低聲說:“此人鬼鬼祟祟,我跟過去看看,容姨放心,一切按咱們的計劃來。”
容汀蘭點點頭。
杜思逐貓腰躡步跟過去,很快與秦疏懷的影一齊消失在進香殿后面。容汀蘭安靜地蹲在白樺樹后,了藏在懷中的匕首,清亮的雙目盯著那些舍樣式的房屋,猜測容郁青可能在哪間房中。
萬籟無聲,唯有風過樹鳴,以及的心跳,沉重而緩慢地跳著。
等了約有兩刻鐘的功夫,容汀蘭手腳被寒浸,冷得發麻,脖子上也被蚊子叮了許多口。
正猶豫要不要起緩一緩,忽見灌叢后的一間舍的門被推開,兩個影緩慢從屋里走出來,前面的人懷里還抱著一副鐵枷。
這兩人的影便是化灰也認得,走在前的是弟弟容郁青,走在后的是丈夫祁仲沂。
祁仲沂本來在屋里守著容郁青,正閉眼休憩時,聽見窗外的草蟲聲陡然寂靜。他睜開眼,發覺方才有人窺視而過。
他特意選了一間視野極好的房間,此時悄然走到后窗,推開一條窗往外看,見山下林中不斷有麻雀撲棱棱驚飛,再瞇眼仔細辨別了一刻鐘,看見山下有火把的一閃而過。
他常常在道觀中打醮,悉山里的形,夜鳥驚飛不敢棲,說明山下突然來了很多人。
是沖誰而來?他和容郁青,還是謝回川?
祁仲沂思忖片刻,將容郁青搖醒,低聲正對他說道:“若是不想死,從現在開始,聽清我的每一句話。”
容郁青一下子就被嚇支棱了。
“道觀如今不安全,我給你解開鐵枷,你抱在懷里,先隨我藏到山中去。”
容郁青挑眉:“你不怕我跑了嗎?”
祁仲沂說:“你在我手里,至能保住命,你是生意人,自己掂量。”
容郁青考慮了一會兒,想起謝回川那兇神惡煞的模樣,點了點頭。
于是他倆一前一后舍,打算從后門繞出道觀,容汀蘭見了,忙起跟上,然而的腳步聲聽在祁仲沂耳朵里實在太過明顯,一只腳剛邁出門,便被人扼頸嵌住,抵在了墻上。
是個人?掌中溫潤膩的令祁仲沂微愣。
此時涼風拂過天際,蔽月的薄云緩緩散開,遠月如銀盤,灑下一層淺淺的銀。
借著這點晦暗的月,祁仲沂勉強看清了被他扼制得不能彈的人的面容,手心仿佛被烙鐵燙了一下,倏然松開了。
“阿容——”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響亮的耳落在了祁仲沂臉上。
然而他此時卻連疼痛都不到了,渾麻木僵不能彈,心里卻決堤似的涌起一又一的惶恐。
他不敢看容汀蘭的眼睛,聽見抖的聲音字字如針扎,穿他耳際。問他:“你是要將我也一起殺了嗎?”
祁仲沂急聲解釋道:“我沒想殺他……”
容汀蘭卻不聽他說話,轉去扶容郁青,見他果然真真切切地活在面前,不由得落下淚來。
容郁青亦是激得紅了眼眶,悄聲問:“阿姐,你怎會在這里?”
“你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容汀蘭無暇與他解釋太多,拭去眼淚,轉拔出匕首,指向祁仲沂。
厲聲對他道:“看在夫妻十多年的份上,要麼放我們走,要麼將我們一起殺了,落個干凈。”
祁仲沂著淚痕未干的面容和眼中絕不姑息的恨意,心中悵然,他半年來做夢都怕見到的一幕,任他百般輾轉,千般周折,結果還是發生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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