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繕很是得力，在追蹤一事上是一把好手，饒是如此，制于今日趕集人來人往，還是多費幾番波折。一路索過去，大致確認是在鎮西彩梁橋附近。

崔凈空得知大致方位，狠一鞭，縱馬絕塵而去，阿繕嘆一口氣，只得送佛送到西，隨其后。

等他也進窄巷，等著湊前看熱鬧，然而眼前并非是他預料中的有人相見、淚灑當街的人戲碼。

相反，屋里屋外二人隔著這幾步的距離，好似在對峙一般——盡管自始至終，崔凈空面上都未曾顯出一慌，可他快馬加鞭，好不容易才尋到人，卻只是這樣呆站門外，默不作聲。

阿繕往里探頭，屋里坐著一個清秀的、面蒼白的子，那是崔凈空的寡嫂。他躲在暗見過幾回，只覺得馮玉貞平庸、單薄，實在不曉得崔凈空為何會上心至此。

雙方不言，彼時氣氛詭異，馮玉貞卻突然了，抬手，將發間唯一一支銀釵摘了下來，握住釵頭，尖細的釵尾朝外，好似圖持這支銀釵進誰的心窩。

恰在此時，一個影閃過，崔凈空走了進去。

艷麗的晚霞狹窄的屋室，馮玉貞的素角好似也沾上一點頹艷，崔凈空站定在馮玉貞前，垂眸道：“嫂嫂，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府上罷。”

他全然無視了馮玉貞第一句話，跟沒聽見似的略過，黑沉的眼珠自上到下把馮玉貞細致轉了一圈，察覺衫齊整，眉宇寧靜，這才挪開眼，又晦暗地掃過這間房屋里的陳設。

兩個都盛著水的茶盞，一方床榻之上，被褥并未泛起可疑的褶皺。他心里已有了算，反應過來此番大概又栽在了那個魂不散的鄙木匠手上。

他惻惻地想，前幾日真是被寡嫂為他賀生辰的短短數語唬地暈乎乎的，隔一天去，竟然鬼使神差沒有對趙毅下死手，只他連夜滾出去，實在仁慈地過分。

斬草留，在眼皮子底下，他就敢把寡嫂又帶跑了一回。現在將馮玉貞哄的都要拋下他，想要再回到家徒四壁的村西磚房里了!

他現下是完全離不開寡嫂的，念珠一日解不開，他就一日不可能任在外。

心里的殺念如何瘋漲不說，崔凈空神如常，見馮玉貞不為所，蹲下同平視，輕聲道：“我們走罷?”

握地不是很，崔凈空輕輕一，銀釵便到了他的手里，他玩著，眼睛卻盯著馮玉貞發紅的眼眶，上道：“嫂嫂，坐在別人的床榻上，總歸有些失禮。”

話里有話，馮玉貞心頭竄出一火氣，哪怕到了現在，崔凈空還是抱著瞞欺騙的念頭，牽了牽角，回道：“趙大哥的床。”

崔凈空手上作一滯，鎮定自若的表皮迅速四分五裂，清雋的玉面某一瞬間扭曲了一瞬，好極了，三番五次，馮玉貞就是執意為了那個木匠要同他作對。

他冷冷道：“嫂嫂，你又同他獨一室，是不是?”

馮玉貞聲音輕細，好似對崔凈空這副發怒的前兆有些畏懼，明明聳著肩膀，可蹦跳出來的每個字，都如同流石擲砸在崔凈空上：“趙大哥讓我坐在他床上，他給我倒了一盞茶，之后我們二人閑聊……”

還沒有說完，話音一頓，因為一手指豎起，直直抵在上，冷冽的氣息自上空撲面而來，他“噓”了一聲，宛若呢喃一般：“嫂嫂，你真不愿意給他留條活路嗎?”

他大抵怒極，又猜到趙毅定然在面前挑撥離間，竟然親手撕開這半年來在的偽裝，只待馮玉貞將罪狀一條一條釘在他的上。

馮玉貞只覺得遍生寒，這張朝夕相的面容現下看來頗為駭人，拿手肘推開青年俯下的膛，偏過頭，又把第一句話重復了一遍：“我要回磚房住。”

青年冷笑一聲，手攥住的小臂，這回不能當聽不見了，他怒極反笑，在面前，趙毅是提都提不得，甚至拿回去住來威脅他。

一陣暗火摧枯拉朽地燒灼著五臟六腑，崔凈空反問道：“我不明白，我們在鎮上過得好好的，為何要回村里的磚房湊活?”

馮玉貞又沉默下來，崔凈空偏要裝糊涂，可不想與他再做無謂的口頭掰扯了，徑直從床上站起，朝門外走去。

崔凈空跟在后，牽馬快步走到前，向遞出手，面容如常，像是忘卻了方才二人的不愉，青年關切道：“此路徑縱橫錯，極易走岔，我記得來時的路，嫂嫂同我一塊回去罷。”

馮玉貞卻只瞥了他一眼，邁開向前，崔凈空聽見前方輕飄飄傳來一句：“趙大哥有告訴過我該走哪條路。”

不為他而停留，一眼都沒有看他，崔凈空出的那只手僵在原地，俄而緩緩握拳，垂在側。

馮玉貞按照趙毅的代，腳下拐過一個彎，只聽得后馬蹄聲急促，忽然腰被大力攬去，腳下懸空，馮玉貞驚呼一聲，眼前景驟然一晃，視野間又是悉的顛簸。

后人結實的兩臂穿過肋下，死死環著的子，使出渾泄力也無法撼。

“放我下來。”他置若罔聞。

“放我下來!我不要和你騎一匹馬……”馮玉貞被他強行圈在懷里，奈何不得，總算止不住淚水，紅著眼睛一邊啜泣一邊掙扎：“你放開我!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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