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宴後的第一個周末,傅司衍和舒雲念就帶著小西瓜去探萬家老太太。
萬伯父得知他們專程帶孩子過來,又擔心:“老太太糊塗得厲害,萬一嚇到孩子可不好。”
傅司衍和舒雲念一再表示會護好孩子,萬伯父這才帶他們去見萬老太太。
初秋繾綣的別墅花園裏,萬老太太抱著一件老舊的男士外套,坐在椅上發呆。
頭發花白,瘦骨嶙峋,宛若一座被幹靈魂、殘破枯朽的雕塑。
直到幾人走近,才怔怔擡起眼,睜著一雙呆滯無的老眼打量著眼前的人,裏喃喃:“書禹、書禹……”
“媽——”
萬伯父彎著腰,提高聲音:“我是書堯,聞聲家的阿衍帶著他媳婦來看您了,我上次和你說過,他們家新添了個小千金,您還記得嗎?這次也一起帶過來,給您老問好來了。”
他聲音很大,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晰,可萬老太太還是一副懵懂癡呆的模樣。
直到萬伯父讓開,的視線落在傅司衍的上,忽的激起來:“書禹,你回來了!”
又看向一旁的舒雲念,眼神恍惚:“念慈,你也來了……”
“我不是不知道你們倆的心意,可你爸那個子你知道的,倔得很,我怎麽勸他,他都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啊。”
萬老太太說著說著哭起來:“你們拿著錢快走吧,能走多遠走多遠,別回來了……對了,服……書禹,你把這服穿上,天氣冷,別著涼了……”
眼見老太太巍巍起,想把那件舊外套給傅司衍披上,萬伯父趕上前:“媽,您認錯人了,這是阿衍。”
左右傭人見狀,也忙著去扶老太太。
萬伯父轉和傅司衍、舒雲念致歉:“老太太已經完全不認識人了,見誰都喊你二叔,讓你們見笑了。”
傅司衍:“萬伯父,您言重。”
他側眸,看向舒雲念。
舒雲念朝他頷首,將懷中的小西瓜遞給他。
在萬伯父錯愕的目裏,傅司衍抱著小西瓜走到萬老太太面前:“媽,我是書禹,這是我和念慈的兒,……小念。”
舒雲念,傅念夏,都是小念。
“兒?你們有兒了。”萬老太太滿臉驚喜地看向那個小小襁褓:“給我看看。”
傅司衍見老太太已經坐穩,將襁褓遞到懷中。
老太太小心翼翼抱著孩子,眼神仿佛都清明許多,滿是笑意:“真是個漂亮娃娃,瞧這鼻子多像你呀,還有這皮,和念慈一樣白。”
說著,還擡著下逗孩子:“小念乖乖,我是啊。”
說來也奇怪,小西瓜在外人面前一向高冷,可被第一次見面的萬老太太抱著,不哭也不鬧,反而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老太太,還出小胖手揮來揮去。
一旁的萬伯父作何想不得而知,舒雲念則是鼻頭發酸,五味雜陳。
如果當年,爸媽平安帶回到萬家,老太太應該也是這樣和藹地哄吧。
好在錯過的那些親意,小西瓜能替驗一遍。
萬老太太抱著孩子不釋手,還是傭人提醒該吃藥了,才念念不舍將孩子還給傅司衍。
“阿衍,你和你媳婦好好的,把孩子養大……”
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讓衆人一驚。
傅司衍也詫異看向面前的萬老太太,老太太一臉慈笑容著他:“一晃眼連你都當爸爸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萬伯父驚喜:“媽,您能認人了?”
萬老太太看向萬伯父:“你這話說的,我是老了,又不是老糊塗了,難道連人都認不出?”
萬伯父噎了下,心說您之前可不就是老糊塗。
萬老太太能認人了,胃口也好,讓萬伯父將一家人都回來吃頓飯,熱鬧熱鬧。
萬伯父滿口答應,傅司衍和舒雲念也不再打擾,帶著小西瓜離開萬家別墅。
回程的路上,夫妻倆心照不宣地沉默,車上最活躍的當屬只會吃喝拉撒的崽小西瓜,抱著瓶吧唧吧唧喝得很開心。
轎車駛湖華府,上電梯時,舒雲念才開了口:“你覺得老太太是恢複了,還是……回返照。”
傅司衍薄輕抿,擡手攬過妻子的肩:“無論怎樣,好歹見了一面。”
舒雲念心頭微,腦袋輕輕靠在男人堅實的膛,羽睫垂下:“嗯。”
好歹,見了一面。
哪怕是最後一面。
兩天後,萬家傳來萬老太太去世的消息。
睡夢中離開,沒有痛苦,面容安詳,年九十四,喜喪。
傅司衍陪著舒雲念一起參加葬禮,敬了一束花。
去萬家墓園時,還看到了萬書禹的墓碑。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年輕男人俊儒雅,書卷氣濃,有一雙很溫的笑眸。
天空飄起秋雨,舒雲念站在碑前,久久佇立。
傅司衍撐傘在畔:“看來你的好脾氣,是傳了萬二叔。”
“也許吧。”
舒雲念瓣輕扯,又轉過臉,莞爾看他:“經常說,你爸媽的脾氣都很好。那你的壞脾氣,是傳了誰?”
“我脾氣壞?”
傅司衍黑眸瞇起,視線幽幽掃過的前:“傅太太,你的良心不會痛?”
雖然他那一瞥,是瞄向心髒位置,但想到哺期他的“斑斑劣跡”,舒雲念心跳還是了一拍。
完了,被他害得腦袋污了,心也髒了。
“我這不是擔心,小西瓜也傳你的脾氣嘛。”
想想傅司衍以前那個脾氣,舒雲念一個頭兩個大:“要真和你一樣,那可有的忙了。”
“放心,我小時候格很好。”
舒雲念:“真的?”
傅司衍:“不信可以回去問。”
舒雲念挑眉,應了聲好。
等葬禮結束,回到傅家老宅,真向傅老太太打聽起傅司衍小時候的事。
傅老太太打開話匣子般說了一堆還不夠,還找出傅司衍年的照片給舒雲念看。
先前別人說“兒像爸,兒子像媽”,舒雲念還不覺得有什麽,現在看到這些老照片,小西瓜真的和傅司衍太像了!
已經迫不及待想象小西瓜長大後的樣子,會不會是個版傅司衍?
小孩子長起來很快,眨眼又三年,傅念夏小朋友三歲的生日到了。
生日這天一早,小姑娘就高高興興從的大床上蹦起來,換上一條漂亮的紅公主,邁著小短就跑去主臥門前,咚咚咚就開始敲門:“爸爸,媽媽,太曬屁了,你們別睡懶覺啦!”
之前小姑娘并沒有敲門的習慣,直到有一天跑進主臥,發現爸爸把媽媽抱在上。
雖然看不清楚媽媽的表,但是媽媽說爸爸討厭,讓他別欺負。
但爸爸還是沒松開媽媽。
小姑娘當時就著急了,喊了聲:“爸爸壞,別欺負媽媽。”
當時爸爸媽媽都嚇了一跳,還沒等明白發生什麽,一向溫的爸爸就把拎到門外,還板著臉教訓:“以後進別人房間要敲門,這是最基本的禮貌,知道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爸爸做錯事,卻反過來教訓,但爸爸板著臉的樣子好嚇人,小姑娘還是乖乖點頭:“我下次會敲門的……但是爸爸,你別欺負媽媽了,不然……我告訴太和外婆!”
爸爸好像被逗笑了,說了聲“我現在就去和你媽媽道歉”,然後啪一聲把關在了門外。
之後道沒道歉,小西瓜不得而知,但進門要敲門的道理,學會了。
門外“咚咚咚”的敲門聲還在持續,主臥大床裏,夫妻倆慵懶依偎著,誰都不想。
舒雲念是累的——
前些天一直在外地出差,昨晚被狗男人一次“討債”,一直折騰到半夜三點,現在腰酸,半點力氣都沒有。
傅司衍是舒服的——
還有什麽比休息日抱著香香的妻子賴床更幸福的事?
耳聽得那一刻不停的敲門聲,舒雲念闔著眼,推了一下旁的男人:“你去開門……”
傅司衍下頜抵著的額,低沉嗓音著幾分晨起的沙啞:“不管。”
舒雲念:“……”
聽聽,這是人話嗎。
“你快去嘛,今天孩子生日,你不理,待會兒哭了怎麽辦?”
“蘭姐會哄的。”
傅司衍道:“而且咱們小西瓜沒那麽氣,不會哭。”
這點他倒是沒說錯。
小西瓜從小就不哭,膽子也大,傅家那些比大幾歲的堂兄堂姐,都比不上的緒穩定。
用大人的話來說,這孩子從小就穩重。
可再穩重的孩子,到底還是個孩子,尤其在爸媽面前。
見爸爸媽媽半天不回應,小西瓜站在門前唱了起來:“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裏找……”
孩子稚天真的歌聲傳屋裏,床上的舒雲念滿心慚愧,掀開被子就要起來。
傅司衍:“……”
這個小人,也不知道像了誰,這麽狡猾。
他摁著舒雲念的肩:“你躺著,我去。”
舒雲念也不跟他客氣,一秒躺好,懶聲道:“那你好好陪,我繼續睡會兒。”
潛臺詞是,孩子就給你管了,你也別回床上了。
傅司衍:“……”
知道昨晚累了,他也沒多說,俯在額前落下一吻:“睡吧,午飯前你。”
“老公最好了。”
舒雲念慵懶說了句,就心安理得裹被子,翻繼續睡懶覺。
看著床上鼓起的小山包,傅司衍失笑。
掖了掖被角,他系著睡袍系帶,往外走去。
哄完大的,屋外還有個小的等著呢。
食鏈:小西瓜→雲念→傅司衍→小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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