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疑心自己沒聽清，于是又追問一遍。

“你再說一次，宋堯帶重禮登門求見本王的新婚王妃？”他刻意加重了本王兩個字。

王管家忍著笑，十分嚴肅地點頭。

“王爺總結的一點沒錯，宋將軍就是這個意思。說見不見您無所謂，但再三強調，一定要見到王妃本人。”

嘩啦一聲，寧王手里那只彩瓷杯，碎了。

“他以為他是誰，本王的王妃是他說見就見的？”

陸夭急急抓過他的手，仔細確認沒有傷口才放下，然后沖王管家吩咐道。

“把人請到偏殿吧，告訴將軍我稍后就到。”

“不許去！”寧王顧不得滿地碎瓷片，就要站起來，“還給他臉了！這是寧王府，他說見誰就見誰？而且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陸夭好笑地搖頭。

“王爺不是問我這一從何來嗎？宋將軍是送答案來了。”

“他打的你？”

寧王出詫異神，宋堯這人雖說剛正不阿油鹽不進，但從不跟人手，按說不至于。

“怎麼可能？”

陸夭比他還詫異，前一世寧王被誣謀反，只有宋堯敢站出來替他說話，以為二人是莫逆之，但眼下看起來似乎并非如此。

“那他來干嘛？”

陸夭歪頭沖寧王出個狡黠的笑容“好奇的話，您不妨跟著看看去？”

寧王嗤笑一聲。

“我？去看他？笑話，沒聽他說麼！不見我，只見你。”寧王故意咬重了那個“你”字的發音。

“確實，王爺何等份，怎麼能紆尊降貴去見他呢。”陸夭從善如流附和著，“他是正一品，我也是正一品，那我替王爺去看看，品級上咱不吃虧。有什麼事回頭我再轉述就是了。”

這話大大滿足了寧王的虛榮心，剛要點頭，但轉念一想不對勁啊。合著宋堯那小子還是說見就見他媳婦兒，這絕對不行。

可再抬頭想制止，陸夭已經施施然走

出去了。

宋堯帶來一大堆禮品堆在偏殿，陸夭進去便有些驚著了。

外祖天下首富，自見過珍奇無數，按說不至于眼皮子這麼淺。但宋堯這個陣仗著實有點駭人，像是搬空了半個將軍府。

“將軍是來替小公子下聘麼？可惜王府還沒有適齡的小小姐。”陸夭笑著開了句玩笑。

宋堯一揖到底。

“宋某，代子和小兒特來謝王妃救命之恩。”

陸夭慌忙讓了半禮“將軍太客氣了，醫者父母心，恰巧上而已。”

宋堯認真打量面前的新晉寧王妃，大概是剛剛洗漱過，一張脂不施的清水臉蛋已是人間絕，言談舉止間有份超越年齡的沉穩大氣。

不居功自傲，也不加以推諉。

謝知蘊那狗東西倒是好福氣，垃圾堆里撿到寶。

窗外寧王像看西洋景一樣盯著偏殿，然后不太確定地問一旁王管家。

“我是不是眼花了，宋堯那狗東西竟然給本王的王妃作揖？”

王管家直白回答“千真萬確，就像您口口聲聲說不紆尊降貴來見他，還是來了一樣。”

“王妃賞的十板子是不是打了？”寧王輕描淡寫看他一眼，“再說我能不來嗎？王妃單力薄，腦子又不太夠用，讓人糊弄了怎麼辦？”

王管家心說王妃有八百個心眼子呢，咱們整個王府加起來都沒腦子好使，您這理由找的也太隨意了。

但屈居人下，上還是畢恭畢敬“確實，您是一家之主，得護好了王妃。”

寧王這才滿意，忽然又覺得不對。

“他說替他老婆孩子來謝謝王妃，這跟他老婆孩子有什麼關系？難不

他想讓陸夭去當妾！”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音調都拔高了。

看著滿屋堆的禮，越看越像來下聘的。宋堯出護國公家族，有自己的人脈和關系網，掉包替嫁的事他肯定知道，難不是來渾水魚撿便宜的？

王管家在一旁簡直傻了。

他英明神武，談笑用兵的睿智王爺呢，怎麼能說出這種不經大腦的話？

姑且不論宋堯為人正直，是還沒和離這一條，他也不可能來直接下聘啊。

王管家眼疾手快扯住要直奔屋的寧王，低聲音勸解道“要不咱們再聽聽？”

偏殿里，陸夭神自若，沒有半點寵若驚的意思。

“宋將軍公事繁忙可以理解，但生死攸關之事，讓宋夫人獨自面對怕是不太妥當。今日若不是我恰巧經過，這一尸兩命……”看著宋堯的手指，技巧咽下后半句，“將軍還是帶著東西回去，多照顧照顧宋夫人和小公子吧。”

寧王在窗外凝神屏息甚至用上了功，但仍是聽不真切，不過最后那句確實聽到了，于是滿意點頭。

“王妃果然知道輕重，對這種人，就得直接拒絕，委婉一點他都聽不懂。”

王管家被主子的言論窘到恨不得遁地。

但見殿里宋堯面上愧疚神愈發深“今日之事乃有人從中作梗，我若不查清楚，誓不為人。”

忽然他耳尖微。

高手之間，何其敏銳，宋堯余瞥了眼窗戶，心下了然，沒想到謝知蘊這小子居然這麼張老婆，明明拉不下面子，還來監督。

于是惡作劇之心驟起，故意上前兩步，表真誠。

“今日王妃大恩，宋某記下了，宋家上下欠你一條命。”

話音未落，就覺一勁風撲面而至，那一掌帶足了十十的力，連宋堯都被迫后退兩步。

但見寧王面嚴肅，

嚴合擋在他前面。

“護國公府的規矩是這麼教你的嗎？不知道跟有夫之婦保持距離？”

然而宋堯并未理會他，而是看向陸夭，字字句句都在意有所指。

“宋某的話一直有效，日后王妃若有難或者想離開王府，派人帶個口信便是。”

陸夭微微頷首。

“宋將軍客氣了，我在王府甚好，也沒有離開的打算。請代我向夫人問好。若不嫌棄，滿月酒可以給我送張帖子。”笑的有些赧然，“這是我第一次給人接生，也是運氣好。”

宋堯鄭重點頭“請帖一定親自奉上。”

“說完沒有？說完就走人！”寧王強行橫在兩人中間，“別想賴在我府里吃晚飯。”

宋堯沖陸夭點頭致意，隨即離開。

“把你那東西帶走！欺負我府里沒有？”

王管家扶額，以前王爺跟宋將軍雖說不對付，但面上至還會維持一下，這麼稚吵架還是第一次。

但他深諳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道理。

“王爺不必擔心，我這就清點好東西，親自送回宋府。”

王管家走了，偌大偏殿只剩下寧王和陸夭。

寧王又恢復了以往的面無表，把矛頭轉向陸夭。

“你今天搞的這麼狼狽，就是因為給他夫人接生？”

陸夭點點頭。

“雖不敢說把宋將軍拉我們的陣營，但至，他欠我一個天大的人。”

“你早料到會遇到宋夫人？”寧王難得出疑神。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未卜先知。”陸夭睜眼說瞎話，“只能算運氣好吧。”

前一世陸仁嘉就是在這里救下了臨盆的宋夫人，替太子爭取到了宋家這枚重要的砝碼。

風水流轉，這一輩子，是占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