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過去。

是個中年男人，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

材高瘦，一黑正裝，一頭黑發被一不茍地梳到腦後，出高闊的額頭和眉眼。

聞厘起，聲音冷沉：“你怎麽來了？”

男人神肅冷，微擰的眉頭上有曆經滄桑歲月的凜然，不茍言笑時讓人不寒而栗。

他鎮定自若地走進來，盯著聞厘。

朱淺淺連忙迎上去：“聞叔叔好。”

聞時軍擰的眉頭稍微舒展開，看向朱淺淺，點了下頭。

朱淺淺忍不住打了個寒。

或許是眼前的男人在商界混跡多年，做事向來殺伐果決，不說話的時候，被他那雙肅冷的眼睛盯著，都能被盯出一個窟窿。

朱淺淺有點害怕他，每次跟聞厘一起玩，都盡量避免見他。

見聞時軍看向傅彥禮，朱淺淺連忙介紹道：“叔叔，他是我小叔傅彥禮，宜淩大學的教授。厘厘傷住院，是他讓我給您打電話的。”

轉臉看向傅彥禮，指著聞時軍：“小叔，他是聞時軍叔叔，是厘厘的爸爸。”

“您好。”傅彥禮出手。

聞時軍頷首，手回握：“謝謝。”

傅彥禮點頭：“舉手之勞。”

說完，他跟朱淺淺轉離開病房。

病房門緩緩關上。

聞厘往裏扔了塊口香糖，嚼著，單手兜，睨著聞時軍：“你來這兒幹什麽？”

聞時軍盯著：“你是不是又在外麵打架？”

聞厘臉一凝：“誰告訴你的？”

聞時軍的臉極其難看，忍的怒氣發：“我跟你說過多遍？不要給我惹事，不要給我惹事，你是不聽是嗎？！”

聞厘嗤笑一聲：“擔心你那公司名譽被我這個沒用的兒給毀了？”

嚼了幾口口香糖，走到沙發前坐下，雙腳擱在茶幾上，神吊兒郎當的：“放心，就算我被打死了，也不會影響你的家庭和公司，甚至還能得到一筆巨額賠償，這不是天大的好事？”

“你——”

“別生氣，小心高。聞小城那小子才幾個月，來不及給您送終。”

“砰”的一聲。

旁邊矮凳被聞時軍一腳踢飛，狠狠砸在牆上。

-

門外。

傅彥禮和朱淺淺坐在長條休息椅上。

他被這巨大靜震得一頓，作勢起，被一旁的朱淺淺拉住。

朱淺淺抬眼對上他的眼睛，早就司空見慣：“厘厘不喜歡我們看，我們還是不要看了。”

病房時不時傳來吵架和砸東西的聲音。

父倆兒吵起來了。

聲音很大，穿牆麵在走廊。

傅彥禮約猜到什麽，眉頭擰。

朱淺淺繼續補道：“格傲，不想讓別人看見的狼狽和脆弱。”

“……”

朱淺淺著走廊外麵的暮，歎了聲：“自從厘厘的媽媽去世後，跟爸爸的關係就不好了。每次兩人一見麵，不是吵架就是砸東西。”

“加上他爸爸另娶，現在有了兒子，有了新家庭，對厘厘更疏於關心和照顧，兩人的關係更是惡劣。”

朱淺淺話音剛落，病房門突然“砰”的一聲，被狠狠關上。

聞時軍怒氣衝衝地出來。

傅彥禮起，看向他。

聞時軍對上他的眼，微愣，臉有些窘迫和尷尬：“謝謝你們照顧，我先走了。”

說完抬步離開。

朱淺淺起，正想進去看看聞厘，手機突然響起。

去接了個電話，回來時說爸媽喊回家，但不放心聞厘，隻能拜托傅彥禮照顧一下聞厘。

臨走前，朱淺淺著一室漆黑的病房，滿臉心疼：“小叔，待會兒你安一下，好不好？”

-

聞厘已經把病房的燈給關了。

傅彥禮推門走進去的時候，裏麵一片漆黑。

借著從窗外灑進來的月，他看見聞厘背對著他坐在病床上。

本就清瘦，肩膀微弓，病號服在上鬆鬆垮垮地掛著。

清冷的月撒在上，顯得整個人十分落寞。

在聞時軍沒來之前，不是這樣的。

傅彥禮心頭爬上一異樣，那異樣似乎分泌出一他不易察覺的心疼。

他走過去，站在旁。

聞厘依舊坐在那兒，著外麵滲著城市繁華燈的夜。

“傅彥禮，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的人可以不用學習考證就能當父母？”

男人形一僵。

縱使他飽讀詩書，此時此刻，似乎也給不出一個很好的答案。

“連你都回答不回來……”見他沒回答，似乎找到認同，自我開解，“也是，如果這個問題有答案，這世上就不會有不開心的小孩了。”

男人盯著的側臉，落聲：“對不起。”

聞厘瞳仁一，扭頭看他：“為什麽道歉？”

“你跟你父親的事，我不了解，擅作主張讓淺淺給他打了電話。”

聞厘一愣，盯著他眼睛。

許是室昏暗，顯得唯一的月十分明亮。

男人那雙桃花眼很漂亮，深邃狹長，月落進去，被了細碎的。

明亮誠摯，瀲灩人。

聞厘看愣了神，反應過來時連忙移開視線，垂下腦袋。

自嘲地笑道：“很有人跟我道歉。”

傅彥禮眉頭皺：“為什麽？”

“哪能是為什麽？”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笑，“還不是因為我績差，叛逆惹事，大家都不喜歡我，覺得我是壞小孩。在他們眼裏，壞小孩沒資格得到別人的道歉，即使別人真的做了對不起的事。”

“……”

傅彥禮呼吸一沉，猛地覺心頭那異樣變了刺痛。

聞厘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下去，起打開燈，走到茶幾邊，彎腰拿起上麵的紙筆，轉走到桌子前，拉開椅子坐下。

一手攤開紙，咬下筆帽，在上麵寫下三個字——檢討書。

寫完這三個字，手中的筆沒了。

別人都說文字是藝，藝需要靈，而靈需要捕捉。

為什麽現在這麽難，這文字靈的噴泉就沒出來呢？

聞厘一陣苦惱，嘖了聲，扶額歎：“果然還是得讀書啊，否則做錯事連寫檢討都不會。”

傅彥禮盯著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走過去，走手裏的筆：“別寫了。”

聞厘一愣，扭頭看他：“怎麽，瞧不起我？”

“不是。”傅彥禮一臉認真，“你是真寫不了一萬字。”

“……”

聞厘不屑地撇，從他手裏搶回筆，繼續低頭：“別瞧不起人啊，就算寫一堆廢話我也要寫夠一萬字！否則我要怎麽在他們麵前當大哥？！”

“……”

正當聞厘在紙上寫下“尊敬的傅老師”這幾個字時，一個手機放在眼前。

是傅彥禮的。

抬頭：“什麽意思？”

男人拉來椅子在旁邊坐下，下微抬：“我給你找了份檢討書範例，你照著抄，抄完就當寫完這次的檢討。”

聞厘眉頭一挑，頗驚訝。

似是想到什麽，轉臉看他，五指曲著，撐著顴骨，腦袋微傾。

那雙杏眼彎起，角染著戲謔的笑，在那張略顯青雉的臉上，泛著一蠱——

“傅教授，你這是在幫我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