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時晏來說，想要不著痕跡的見林歡歡一麵並不難。

難的是，他不知道該和聊什麽。

他不是和林歡歡一起長大的沈星冉，對並沒有那份天然的信任與擔憂。要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思，販毒的沒一個是好人，就該離得遠遠兒的。

但沒辦法。

林歡歡對冉冉太重要了，那是護著一起長大的姐姐。

再加上中間還夾著個老杜，他沒法兒撒手不管。

話說回來，過了這老些天，老杜也該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了吧，怎麽還沒給他來個電話？

時晏略微心虛，前幾天顧著陪媳婦了。

他忙給杜若舟打電話，沒打通，他皺皺眉又打給川子。

結果是一樣的。

時晏慌了，趕給喬冠城打了過去。

喬冠城也是一頭霧水：“又沒打通？川子呢？”

“一樣，之前說老杜在ICU沒接電話很正常，這麽多天過去，他總不至於還在ICU住著吧？”

“也不是不可能啊，不是說那槍差點傷到心肺嗎？”

“到底是心還是肺？”

這哪說得清？

兩人匆匆忙忙對視一眼，愧疚油然而生。

好朋友重傷住院，他們居然知道他沒死後就沒管了，連他出沒出ICU都不知道，現在還聯係不到人。

喬冠城將功補過：“我這就訂票飛過去，好歹陪他把年過了。”

越到年底道上的事兒就越多，杜家名下又多是娛樂產業，本就不存在年關放假的說法，杜老爺子肯定是沒法離開淮江的，一想到老杜可憐地躺在病床上，旁邊隻有個川子，喬冠城就幫他覺得淒涼。

時晏狐疑：“這麽多天，你不會也是頭一次聯係老杜吧？”

這個也字用得很妙，一下子就讓喬冠城的愧疚了一半兒：“這不是年尾太忙了嘛，再說，你怎麽好意思說我的，你不一樣把老杜忘到了九霄雲外？”

“我跟你不一樣啊，熱的時候，忽略兄弟多正常。你說你一單狗，就不能對朋友上點心？”

“能把重輕友說得這般理直氣壯的也就是你了。”喬冠城嫌棄不已：“還有，你憑啥覺得我就不是在熱？”

時晏：“......你朋友了？”

喬冠城哼了一聲：“懶得跟你扯，我先去訂票了，你去不去？我給你搞一張帶回程的。”

他對那個家全無留，唯一牽掛的妹妹又已經嫁了人，回家過年什麽的對他來說就是個笑話。但阿晏不同，他還有個脆弱的母親在家等他呢。

時晏猶豫了一下：“你先過去吧，我得跑一趟梧城。”

喬冠城沉默半晌警覺道：“你不會是想去找林歡歡吧？阿晏，我知道是沈星冉的姐姐，但是，短短兩年為百樂門的二把手，這人的手段太可怕了，你最好離遠點兒。”

“這話你留著勸老杜比較合適，放心吧，我不會直接去找的。”

主要是找了也沒用啊。

他隻能迂回地去打探點消息。

冉冉並非一定要和林歡歡見麵，求的不過是份安心，知道林歡歡暫時沒有危險就好了。

不過頂多也就是暫時，以他對百樂門的了解，林歡歡這個位置本就危機四伏，他是想想都頭疼。

喬冠城鬱悶不已：“一個兩個全是腦，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地攤上了你們倆。”

時晏笑道：“智者不河，話說大喬，你對待這麽理智，會不會覺得跟我們格格不啊。”

“我分分鍾想和你倆絕。”喬冠城沒好氣地掛了電話。

哼，什麽智者不河，說得跟他斷絕了似的。等淺淺同意的，他非秀恩秀死他倆不可。

喬冠城費了點功夫才訂到機票，然後問題來了。

首都醫院那麽多，老杜到底住哪家？

去不首都的時晏主接過了任務，有地網在，查一個人的院信息太容易了。結果他大話剛說出去，立刻就被打臉，杜若舟的病人多，但沒一個是老杜。

他不信邪地又查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人。

喬冠城撇擱：“見天的聽你把這套係統吹得天花墜，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到底行不行啊？”

“係統警方已經在用，肯定不會有問題。”

“那怎麽找不到人。”

“要麽他用了假名，要麽他本就沒在醫院。”

喬冠城一頭霧水：“他傷的事人盡皆知，用假名也沒意義啊，不去醫院總不能是在私人診所吧。”

時晏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兒就沒傷。”

“不可能，這可是杜老爺子親自認證過的事兒。”

“走，咱們去拜會拜會老爺子。”

兄弟倆趕在除夕的前一天去了杜家老宅，杜老爺子年紀大了，底下的事兒都是專人理，他就負責拿個主意。但因為以前的威擺在那，倒也沒人敢找事。

老爺子正在喝參茶，見到他倆一點也不意外：“唔，我以為你們會來得更早些。”

時晏：“呃......”

喬冠城：“這個......”

老爺子很明白事理，沒讓他倆尷尬太久：“我明白，年底嘛，事兒多。一時顧不上也是有的，再說那臭小子本來也沒啥大事兒。”

時晏臉皮比較厚，又心直口快：“所以老杜真不在首都醫院，他去哪兒了？”

“在梧城。”

“啊？”兩道驚訝的聲音同時響起，喬冠城和時晏對視一眼，都懷疑自個兒聽錯了。

杜若舟去梧城，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林歡歡。

喬冠城試探道：“所以老杜去找林歡歡，您是同意的？”

“我同意個鬼啊？”老爺子一說這個就氣：“那臭小子也得給我同意的機會啊。啥爛攤子都鋪陳好了就等我去收拾，我能怎麽辦？不順著他的戲往下唱，難道派人大張旗鼓地去梧城找人嗎？”

那跟把杜家祖宗的臉往地下踩有啥區別？

萬一再被誤會是去搶地盤的，被人一槍嘎了杜家可就斷了。

人老了顧慮的事兒就多。

有兒子的前車之鑒，杜老爺子對著一意孤行的孫子是一點轍都沒有。

時晏往年對著老爺子還是能逗趣的，但現在，卻是一句安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這都啥事兒啊，看來他去梧城又多了項任務：“老爺子，您知道他在哪兒嗎？”

老爺子的臉又黑了一重，實在是沒臉說出孫子在給人當男寵的真相，半天才氣哼哼道：“左右就圍著林歡歡打轉唄，你倆別管他了，安心過好你們的年就是。”

“好歹要能聯係上啊，川子哪去了？”

“應該是帶人埋伏在他附近的，放心吧，他雖然上林歡歡就跟丟了魂似的，但還不至於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回頭他跟我報平安的時候，我讓他跟你們聯係就是。”

喬冠城很疑：“老杜既然好好兒的，為什麽不跟我們聯係？”

老爺子沒好氣地哼了聲：“沒臉唄。”

沒臉的杜若舟正在發愁。

他借著去醫院看傷跟川子見了一麵，得知佟璽那邊正鑼鼓地張羅著除夕的那筆易。

按說，這筆生意林歡歡已經讓出去了跟是沾不上邊的。但陸瀚海一早就出去了，且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總覺得事沒那麽簡單。有心去找林歡歡問兩句，結果他連樓都上不了。

以前的林歡歡格張揚，並不是一個能待得住的人。

容購，很願意金錢帶來的奢侈生活。

但這些天以來，除了跟幫裏的人在百樂門聚過三次，他就沒見過林歡歡下樓。一天天地宅在樓上，最多晚上在院子裏遛個彎。

就算樓上隻有陸瀚海，他也醋不起來了。

這兩年到底經曆了什麽，才能讓一個人連生活習慣都徹底改變？

本來還想著除夕找個機會回去陪陪爺爺的，但現在看來，他是走不了了。

大過年的沒啥生意可談。

張苗沒能完時晏給他的任務，不過不打，時晏在地網的主程序上了點手腳，梧城的警察局局長就親自給他來電話了。

請他去幫忙調試一二。

因為所有的兄弟局隻有他們局的係統用不了，耿局長是半點沒懷疑過時晏，隻覺得是自家哪裏出了問題。

時晏欣然前往。

到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

淮江市到梧城車程三小時，耿局長壞了，這是接到他電話就趕來了啊。這個點八還沒吃飯，耿局長哪好意思讓他空著肚子幹活，於是熱邀請他去吃飯。

時晏擺擺手說正事要，然後對著電腦鼓搗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地網徹底恢複才跟著耿局長去吃飯。

耿局長對於時晏的幫忙表達了萬分謝，還一個勁兒地誇他是良心商家。

時晏表示這都是他應該做的：“上頭這兩年對掃黑除惡抓得，梧城本就是重點，可耽誤不得。”

耿局長頓覺找到了知音：“可不是，不怕你笑話，梧城有個大毒瘤，年年犧牲最大，可年年評優都墊底，我做夢啊，都想端了那毒窩。”

“這不是緝毒局的活兒麽？”

“都是一的，市長都換好幾任了，百樂門還是那麽鮮。”

時晏聽他訴了半天苦，琢磨著有門。

果然酒未過三巡，緝毒局的全局也到了。

兩人番給時晏敬酒，各種高帽子不停地往他頭上戴，最後提出想要一套更準的追蹤係統。

時晏喝得舌頭有些大了：“不瞞二位，在這方麵，時氏的確有那麽點小小的突破，就是還在調試階段，暫時還不能投使用。你們要是有什麽想要的功能，也可以提提意見。”

“當真？”全局立刻激了。

全國那麽多警種，緝毒警的犧牲數量永遠名列前茅，這還隻是明麵上的數據。

那些不能公之於眾的臥底，有的犧牲了之後甚至都不知葬何。

有時候為了傳遞個消息就得犧牲好幾個人。

全局心疼啊。

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有些人死後好歹萬丈榮，而這些人，死後卻極有可能還得被罵一聲敗類。

全局兩眼放地拉著時晏的手：“時總，有沒有一種細統能讓我們準地掌握一個人的行蹤，最好讓對方也能隨時安全地把消息傳回局裏。”

時晏思考一番：“如果對方願意讓你掌握的話，應該是可行的。”

“當真？”

“當然啦，還得試驗一二。”

時氏出品的東西還沒出過錯，既然時晏敢這樣說，全局心裏就有了底。不過這種東西早用早好，能犧牲一個是一個。

兩位局長對視一眼，對時晏越發熱乎，想著趁熱打鐵讓對方應下第一個讓他們梧城用。

結果時晏不勝酒力，居然就那麽醉了過去。

要不是怕得罪人，心急的全局都恨不得潑桶冷水給他弄醒了。

時晏這魚餌下到了全局的心坎裏，他果然上了鉤，第二天一早就跑來找時晏。也顧不得是除夕了，抓著時晏詳談。

這套係統是為臥底服務的，緝毒局針對的自然是百樂門。

時晏趁機表示想要點百樂門的資料，全局猶豫了一下，又跟耿局長懇談一番。

雙方都覺得時晏跟警方合作多年，這次開發新係統又是為了給警方服務，最後大方地將百樂門的資料給了他。

這些年警方的犧牲也不是全然無效的。

至百樂門的勢力已經小了許多。

時晏在資料上看著排名第二的林歡歡，一個頭兩個大。

沈星冉尚不知道時晏已經跑到了梧城，一大早陪著鄭院長去市場買菜，回來又帶著孩子們包餃子。沈星眠和幾個男孩子好春聯掛好燈籠。

院子裏頓時變得年味十足，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連一片。

沈星冉看著這景象很高興，但眼睛還是時不時地瞟向手機。

時晏昨晚沒跟連線，今早也隻給發了條信息說在忙，忙完再和聯係。結果現在都下午了，他也沒忙完。

正想著，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以為是時晏，不想一看竟然是林歡歡發的新年快樂。

下麵還跟著一張寫著平安二字的吉祥圖。

頓時高興壞了，捧著手機去找鄭院長。

對於鄭院長來說，再沒有比這兩字更好的新年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