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微點頭告退。

待出得門，他抬頭看了一眼。今日的天很藍，如一塊碧玉，萬里無云。

沈溯微走進夢渡時，正有兩個修抱怨，說徐千嶼脾氣甚大，本不消進去，只用法將托盤放進墻里就好了。

沈溯微從后道：“既然掌門令你們送飯，想必也有你們關懷照拂之意，不是只送飯。人是一定要進去的。”

那些弟子忙嚴肅地站一排：“謹遵師兄教誨。”

白雪師姐告訴徐千嶼的合院的位置，問他去不去。沈溯微搖頭。

他如今和徐千嶼沒有半分關系，也不便私下探，只是說：“傳話給，兩天后就可以去見掌門。”

見他不去，修們也便放松下來。

那兩個年紀小的修，待他一走，扭頭便將這樁糟心活計托給了雜役的婆子，們送飯的時候，記得跟徐千嶼多說幾句話。

*

這“六合無”劍法練起來，甚冷，比他以往的劍法都要清寒，如大雪境，昏暗不見亮。

茫茫寰宇，宛如孤一人。

碧藍的天、墨綠的樹、、外，寸寸剝離融化在暴雪中，仿佛又回到兒時所在的昏暗的地。他一雙眼睛，直直視人，瞳孔像貓一般又大又圓，濃黑如墨。

因常年不見，瞳孔就定這般大小，雖麗，但駭人。

因為兩年不能開口講話，母親發現他不會講話了，不慌起來，開始整日抱著他念各種詩句，故事，前塵往事。

他仍然安靜得如同一尊瓷偶。

母親道：“你三歲時候便會背千字文，詩文百家，能倒背如流。”

他見母親眼中閃亮，似是痛惜不已。他睫，想要說出一句話，高興，但五翻涌，仇恨如風暴席卷，稚的聲音，惟吐出一個字：“殺。”

母親驚呆了。

含著淚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如寶石般閃耀，然后一把抱住他。

他頭上戴著的珠翠發釵被撞得搖晃不止，覺脖頸上有溫熱的眼淚灌進去。

“怎會這樣。”哭著說，“你要殺誰呢？此間只有你我。都是我害了你，你本來不必承這些。”

那當然不是殺。

斷然是殺那些人，迫害他們至此的人。

他其實會說“藍天”“綠樹”“小鳥”，但說不出口，沒見過之，那些字詞便都是一樣的，到了邊，就相互混淆。

他唯獨知道，“殺”是什麼，是突然闖的馬蹄，是很多的腳，是流下來的溫熱的，就像此刻灌進領的東西。然后是邊的一個人自此消失。

像這樣消失的，已經有很多人，現下只剩下母子兩個。

他忽而反握住母親的手，到恐慌。他推開，用手去的眼淚。害怕也消失。

他強迫自己張口，但不能再說出讓花容失的東西。

他開始會說“朋友”“親眷”“”，看著母親的笑容，心里暗暗地松一口氣，心里想，那應該是同母親溫的手差不多的東西。

后來，甚至能背“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

是數年之后，他方知天是什麼樣，春是什麼樣，

柳絮是是什麼，梨花又是什麼。

不過那時，母親果然也已經消失了。

……

倘若擇了無道，大概就是將這些有的東西一樣、一樣地還回去，然后天地間只剩空的暴雪，和殺念。

他一路行至此，無非是為了大道。目標擺在眼前，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但那劍遇阻一慢，境中風雪便漸漸停息。

似乎，還有一點東西忘了還。但此并不屬于他，故而不能輕易送走。

他安靜地以劍尖將雪拂開，又將被埋在雪地之中的東西，挑了出來。

一盒尚未吃完的冰皮月餅。

沈溯微放下劍，遲來的劍風拂發。

原來是這件事沒做完。

有始有終，那便拿這件事，作個結尾吧。

作者有話說：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蘇軾《東欄梨花》

有伏筆，看不懂也正常。后面會慢慢揭開。

第28章 枇杷果（二）

徐千嶼站在制之外， 眼睜睜地看著好不容易劈出的裂痕又消失了。

隨后那制似被人加固，再也不能留下痕跡。

系統：“別生氣，別生氣！至我們知道， 確實有個大人在默默地關注我們。”

徐千嶼不理會它， 徑直走到后院試了試， 結果也是一樣。

前院傳來些靜：“姑娘在嗎？”

徐千嶼拎著劍，沉著臉地回了閣子。

送飯的又來了。

這回竟敢來人，正愁沒人撒氣！

但這次來的卻不是那兩個修，而是兩個老年的雜役。這次的餐盤中居然有——一盤炒包菜。

徐千嶼盯著包菜， 那氣卡在嚨口，化為云煙。不看了一眼那兩名雜役。

一個瘦小些，佝僂著， 著， 笑容討好；另一個， 膀大腰圓， 斑白頭發在頭頂利落地挽了個發髻，臉沉穩， 一雙眼睛英氣，眼白多，有些兇相，竟是個面孔。

“蔑婆婆？”

是前世徐冰來罰鞭刑， 給行刑的戒律堂的那位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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