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所執是兒媳之禮。

眾人這才想起，長公主殿下初嫁的夫郎正是顧沅長子，當時兩人恩似漆至死不渝，結果顧大郎病逝后一年，公主便又二嫁，嫁的還是不品流的武將。

奇的是，依舊視顧氏為自己的婆家，逢年過節的拜問一次不落。怪的是，江洪真居然也不吃味，任憑長公主行止，對顧氏同樣禮待有加。

顧氏對這位昔日兒媳的態度呢，自然也十分客氣。顧沅請長公主不必多禮，李蘊便又懶懶靠回夫君的肩頭，嫵的秋水長眸看向簪纓，語氣莫名：

“原來這便是那孩子。”

衛覦不落痕跡地擋住簪纓半爿子，劍目神，不避俗禮直視于長公主：“殿下，別來無恙。”

第46章

李蘊從前同衛婉玩得最好, 也算看著這半大小子長起來的，哪能看不出衛覦的張，淡笑一聲。

“你倒還肯護著。”

的語氣別有意味, 似乎衛覦從理上不該護著——簪纓聽不懂，心里莫名發, 看向擋在眼前的背影。

李星烺心道一聲不好, 想起皇姑母與唐夫人雖都與先皇后的關系好, 彼此卻是看不對眼，從斗棋斗馬到斗富，就從沒個握手言和的時候。

他正待上前解圍, 卻是顧公先開口：“阿蘊, 今日乃忠公喪祭, 余事便莫談了。”

翁翁發了話, 長公主便然一笑, 應是，“本宮也不是來砸場子的。”

說罷，也覺有些無趣, 是陪同江洪真過來的，既然祭奠已畢，便攜手離去。不過轉前，到底忍不住對簪纓多說了一句：

“幸而從宮里出來了，真嫁給東宮, 你對得起哪個。”

“殿下……”江洪真無奈地輕輕扯了下的手。

不料簪纓眉梢輕，卻真接的話，當著這些來賓面前朗聲道：“小謹遵長公主殿下指教。”

衛覦回眸看一眼。

靈堂中響起輕議聲。

李蘊眼微深, 終于刮目細看了這小娘一回, 看起來也不像個只會躲在別人后的草包嘛, 還懂得借的勢，這膽子也不算小了。

嫵膩的笑容里多了一分真實，“你這孩子倒有趣，會下棋不會？本宮從沒贏過你母親，倒可與你下幾局，讓本宮討回來。”

衛覦在簪纓誠實地搖頭之前，低嗽一聲。

好似終于不耐煩了，提醒長公主注意場合。

長公主一笑而去。

走到中庭時，天心道：“你贏了我半輩子，本以為你尋郎子的眼必不如我，沒想到，死后讓你翻了盤。”

隨著長公主的離去，唁客也陸陸續續告辭。

長公主同唐氏小娘子一個敢說一個敢答的兩句話，雖語焉不詳，也足以令人玩味。

簪纓立在空曠的靈堂，背對明燭搖曳的長夔案幾，注視著那些高冠博帶的背影走遠，心中默念：今日之后，名幾何，幾何？

這里悼賓唁客盡散，與烏巷僅有一坊相隔的小長干里，沈階站在三間瓦舍的院門外，眺著街面上士紳人家主搭起的幡棚，久久出神。

他的視線里突然跑來一個穿竹布衫的年輕男子，是他的同窗好友倫云方，停在他面前氣吁吁道：

“阿階你所料真不錯，江乘顧明公果然去祭奠了！還有二皇子、四皇子、王丞相、楚司空，聽說連長公主殿下都去了，那排場，真了不得。”

沈階聽后道聲多謝，低頭默默慮事。同窗曉得他的脾氣，知會一聲便返走了。

……大大辦，極盡張揚，不似那位郎的作風。

從前士人求仕，有邀名養一說。

可郎又不做，此舉何為。

若有過往行人，便能見到一位雙眸漆黑如珠的青衫年郎，一時低頭看土，一時白眼天。

如此翻覆良久，年終于松開鎖的眉頭，輕輕吐出一口氣，喃了句老子之言：“吾不敢為天下先。”

后忽然傳來一步一響的拄杖聲，沈階回頭看見阿母出屋，神一收，忙回攙扶。

沈母緩聲道：“今日是那位公爺的大喪之日，此事終歸與你有干系，于禮，你該上一柱香以表寸心。但貴門尊崇，不能因那位娘子心善客氣，咱們便不知好歹，腆攀附。”

自他敲了登聞鼓替子胥公昭雪后，唐氏為表謝意，連日來送贈謝之禮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

聽聞他母親重病，需用東珠作藥引，有一位姓杜的掌

柜親自送了兩趟東珠過來，每一回都是盒盒地往桌上堆，還說待小娘子料理完郎主的喪儀，親自登門致謝。

托賴這份心意，阿母連服了一旬新藥，如今沉疴漸減，已能自行下地走。

沈階聽見母親教誨，低頭應是。默了一許，他又抬起頭，問母親道：“娘，若孩兒為了仕，想走一條極難走的不歸路，無法時時在母親邊奉養，母親可準許？”

沈母沉思一刻，慈藹地看著自己的孩兒，“我從前聽你父講起，為者有三謀，為稻粱謀，為功名謀，為天下謀，吾兒從何者？”

沈階回：“為天下謀太大，孩兒不敢比追先賢，不敢虛認。為稻梁謀太小，孩兒不屑為之。那麼，便算為功名謀吧。”

沈母點點頭，久病初愈的臉上肅了神，“若你肯為黎民百姓著想，建功立名，哪怕我不得奉養，又有何不可？若你有朝一日貪婪詐，為非作歹，辱你祖輩之名，哪怕你時時孝順于我，我也不認你這個兒子。”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