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587章，蘭滄怒濤江朔甚覺奇怪，眼前明明是連綿不絕的高山，怎麼李珠兒說走水路？但二人早有默契，李珠兒懶得解釋，江朔便也不問。

二人進山後向東走了一日路程，第二日果然見有一條小河，不知是從哪座雪峰上流淌下來的，到此已經蔚然有勢了。

臨水有個吐蕃小村鎮，山民淳樸，不知漢蕃連年征戰，對二人居然還很熱。李珠兒不通吐蕃語，指著河水比劃了半天，想問艄公在何，吐蕃山民卻不得要領，只是搖頭。

江朔第一次見李珠兒這麼窘迫不發笑，以吐蕃語替李珠兒問了，李珠兒頗意外道：「溯之，你還會說吐蕃語？」ap..

江朔道：「我墜冰川后，遇到天竺禪僧訶衍，他在吐蕃傳道多年，因而會說吐蕃話，我是跟他學的……不過我可不認為吐蕃人會劃船，我所見吐蕃人都是騎馬的牧民，從未見過船夫。」

不想吐蕃村人聽江朔說了，居然連連點頭，讓二人稍等，不一會兒，幾名村民不知從哪兒抬來一條小舟。

若非他們把這「小舟」放在河水上，江朔幾乎不敢相信這是條船，因為它看起來更像是口沒蓋的「棺材」，此舟一頭寬一頭窄，寬的一頭有五尺，窄的一頭則只有三尺許，長七尺，深三尺有餘，通漆黑，不知是何所制。

走近了才發現，這確是一艘小船，外面矇著的是牛皮，黑乎乎的不知是年深日久還是髹漆所致，在皮殼部用柳木榫接製桁，組皮舟的部框架，再以細些的木條做椽，形如肋，既能支撐船又能承載乘客。

吐蕃村民讓江朔和李珠兒坐在舟中的椽上，再一齊推著皮舟行到齊腰深的河心。

下一刻，二人才知為何不見舟夫，只聽眾吐蕃人齊聲呼喊，似是祝禱之詞，忽然一齊放手，任由皮舟順流而下，無人持……

舟中有兩條木槳，都是用一整木頭砍削而，江朔和李珠兒各持一條木槳劃水，吐蕃人在岸上對江朔用吐蕃語高喊，他們只管順水放舟，到達目的地后，自會有人將船扛回上游。

牛皮舟順流而下，河流曲折，一路向東在群山中穿行，遇到山谷開闊也有吐蕃人的小村鎮，二人乏了了便登陸歇息，李珠兒打狼時剝了幾條皮筒子，正好拿來和山民換吃食，將二人的也換了吐蕃人的樣式，吐蕃服裝寬大，再拿土一抹臉，看起來便和吐蕃山民沒甚大差別了。

若錯過了宿頭，便索任牛皮舟向下游漂去，二人流值夜，反正順水行舟不需要劃水，只需看著方向別撞到水中礁石上便好。

如此行了三日，見前方一開闊的山中谷地，有一片大鎮子，此河在鎮西，東北面另有一河水，在鎮前匯聚一條大河，轉向東南，變得更為寬大更加湍急。

這個小鎮有木柵做的城牆，又有吐蕃軍人站崗，河流匯堆滿了皮舟，有人用長桿在岸邊接舟，江朔想來是到地方了，剛想起接桿，不料李珠兒一按他肩頭，用手中木槳猛地一敲長桿，皮舟河中心的湍流之中，加速向下駛去。

吐蕃人在岸上還道是他們作失誤，在岸上哇哇大，但皮舟已然進大河，向下***的遠了，吐蕃人不會舟，自然無人來追趕他們。

江朔和李珠兒不知，他們先前所走的河流名「昂曲」，東側匯的河流名「扎曲」，「曲」是吐蕃語中「河流」之意，二河匯流名「拉楚」，此河有一個更響噹噹的名號，西南第一大河「蘭滄水」。

之後兩岸的群山一日高過一日，多有蒼山白頭，不高山上積著白雪，但上卻越發和暖，呼吸也似乎順暢了不，看來是山則高矣水則低矣。

這條大河一路從高的吐蕃流向低南詔，地勢一日比一日陡急，河流一日比一日湍急，皮舟漂

行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漂流了兩日之後，河水已經隆隆如龍虎嘯，牛皮小舟在激流中穿行，幾次險些翻覆。

李珠兒道：「聽說吐蕃進南詔的群山如被巨斧斬數段，故稱斷山，山中河流落差極大，如野怒吼咆哮，又稱怒山，看此地的景，我們應該是進怒山了，聿賁城便在怒山最高峰之南。」

江朔手持木槳，勉強維繫著小舟不撞上兩岸的嶙峋怪石，渾都被河水打了。眼前的場景不讓他想到了過黃河三門峽時的景，不過當時乃是溯流，如今順流而下更為兇險。

他卻凜然不懼，朗聲笑道：「當年賀知章賀監給我起名江朔，表字溯之，裴將軍說怕了讖語，一生朔行。結果我走漢水、江水、通濟渠、河水果然都是溯流而上，這還是我第一次順流而下，好不暢快！」

說話間忽見右手岸邊的山坡上一片雪白，此群峰皆為雪頂，本不足為奇，但時至夏日，靠近河流的山坡上都是一片鬱鬱蔥蔥，只這一山坡冰雪居然從高山上直瀉而下，直到河岸邊方止。.

江朔正在奇怪，李珠兒道：「聿賁城就在前面不遠了，巨子傳書來曾描繪了此一奇景，我還道不可能，沒想到真有位置如此低的冰川。」

李珠兒話音未落，只聽天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山坡上的冰川居然開始，冰雪夾雜著泥沙滾滾而下，如一片灰白的城牆崩塌下來。

江朔反應不及，木槳僅能稍微改變航向，水中礁石尚可應付，這鋪天蓋地而來的冰雪長龍如何避得開？牛皮小舟猛地沖灰茫茫的雪塵之中，二人目不能視，耳不能辨，小舟在冰川碎片的裹脅下劇烈地翻滾起來，終於被撕了碎片。

江朔只能雙手護頭，蜷雙團一團，儘可能把子到最小，一片隆隆聲中，只覺得一會兒被冰雪掩埋，一會兒被水中，一會兒被拋空中，翻來滾去幾乎無法呼吸。

幸得有神功護，江朔的氣息遠比常人悠長，四周的轟響漸漸止之後，江朔只覺置一片昏暗中，他僅憑直覺，猛地向上一躍，卻忽然墜水中，原來他先前已翻得頭下腳上了，自己尚不知曉。

不過多虧了他向下衝破雪障落水中，上頭冰雪泥沙厚厚的蓋了一層，既無從用力又無法呼吸，若陷其中，哪怕神功蓋世，也要落得氣滯而死。

江朔生於江南，水頗佳，先屏息不任由河流帶著向下游漂去，待見到亮時，才魚躍出水，回頭看時大半蘭滄水已被冰川所塞，

江朔溯流幾個起落，回到崩落的冰川之上，只見摻雜著泥沙的冰川不再素白潔凈，而是變了灰黑一片，更參雜了石殘樹，骯髒混，完全看不出自己方才被埋在哪裏，更不見李珠兒的影子。

江朔在泥雪之中刨挖，卻哪裏去尋李珠兒的影子？正焦急無措之間，又聽腳下轟鳴聲又起，原來是蘭滄水被冰川堰塞，彷彿被了逆鱗的巨龍，愈發狂暴起來，激流推之下，水中冰川徹底兵解，碎裂開來。

此刻的蘭滄水彷彿沾滿濃墨的畫筆投水中，灰黃的在水中迅速溶解開來。

江朔無立足，在水中仍然漂浮著的冰塊上躍來躍去，四尋找李珠兒，忽見水中浮起一領大袍，江朔忙飛縱過去，一把提起。

幸虧二人換了吐蕃著，李珠兒上的吐蕃袍子寬鬆，在水中騰了起來，才被江朔發現。

江朔提著李珠兒在水面上蜻蜓點水般踩著碎冰斷木前進，終於躍上河岸，將李珠兒平放地上，卻見雙目閉，面蒼白，不心裏一跳。

但探鼻息尚在，脈息雖弱不，才稍微放心，他將李珠兒扶著坐起，以力在背後推拿半晌，李珠兒終於「哇哇」吐出幾口河水，悠悠醒轉，江朔不敢大意，逐一拿的手

足查看是否傷。

李珠兒醒后忽見江朔正握著一足，不自覺地一，原本蒼白的臉上緋紅一片，江朔想起那日葛如亮對他所說年男子與子之防，也不臉紅，暗罵自己孟浪，口中道：「珠兒姊姊，你不要誤會……我只是看你有沒有傷，你且自己活一下手腳……」

李珠兒自活手腳，道：「只是有些酸痛，似乎並沒有折骨斷筋……」

江朔這才放下心來，向蘭滄水，泥石沉底，冰雪消融，河水重歸清澈，彷彿先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回頭再看山坡上雪峰上瀉下的冰川佔據了落水中冰川的位置，彷彿數百上千年前便凝固於此地一般。

江朔正要慨，李珠兒忽然一下撲到他懷中，將他到一塊水畔巨石上，江朔一陣慌，道：「珠兒姊姊你做什麼？」

李珠兒卻低他的腦袋輕聲道：「有人！」

江朔一驚，稍一凝神，果然察覺有人聲，以功論，江朔的功力遠比李珠兒深，但每次都是李珠兒先發現有人接近，只因時時保持警覺，從沒有放鬆的時刻，想到此，江朔又不一。

這塊巨石與岸邊的細小卵石非常不一樣，想來是不知哪一次被流的冰川從山峰上衝下來的，其巨大如屏，江李二人偎在一起，恰好藏石后，卻聽從山上快步下來兩人。

這顯然是兩個練家子，雖然與中原武人運炁提縱之法全然不同，但二人氣息深長，步幅極大落地卻穩，顯然是負武功。

二人邊走邊聊，李珠兒卻聽不懂他們再說什麼，江朔在耳邊輕聲道：「是吐蕃人。」

李珠兒抬手輕輕按在他的上，示意他先別說話，來人看來功夫不弱，只怕說話會被二人發現。

巨石堪堪遮蔽二人，因此二人靠在一起，江朔這些年來長高了不，李珠兒已經差不多比他低了一頭，一頭秀髮已被完全浸了，抵在江朔鼻下，攪得他的心裏也變得漉漉的。

還好那兩個吐蕃人沒有走到岸邊，也未發現二人，只是站在坡上說了半天話，又轉向山上去了。

李珠兒按著江朔不讓他，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確保吐蕃人確實去得遠了，才退後兩步，問江朔道：「溯之，你會吐蕃語，他們說的什麼？」看書菈

江朔變道：「珠兒姊姊，裴將軍和空空兒不在聿賁城中，怕是就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