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沖來得快，走得也快。

謝酒猜想他應是進宮找皇上賜婚去了，可若皇上知道曹府有意納林舒為妾，他會給伍沖賜這個婚嗎？

他剛奪回大理寺，又毀了曹八小姐的婚事，會為了伍沖惹急曹首輔嗎？

還有皇帝不喜，會不會因著林舒是的朋友，遷怒林舒？

事關林舒大事，謝酒不敢將希寄托在伍沖上，所以，在給林舒去信之后，謝酒趁著夜還是進了老史家的小門。

老史聽聞顧逍沒事，繃著的臉終于松弛了，但知曉了林家對林舒所做的事后，他的臉又瞬間拉了下來，“便是那伍沖求的賜婚，娘家有這樣一個家族，舒丫頭的麻煩事也不會斷。”

何況，這婚未必會賜，舒丫頭也未必愿嫁。

謝酒深以為然，“老大人，您可有法子讓林舒徹底擺林家。”

老史沉默片刻后，吐出兩個字，“分宗出族。”

分宗固然是最好的辦法，可分宗是大事，需要族長和族老們一致同意并舉行分宗儀式，林舒才算真正的從林氏家族割裂開來。

眼下能用林舒換取利益，林氏家族怎會同意林舒出族，除非林舒做出什麼禍及家族的事，他們怕被牽連。

若是從前，或許他們還能想個法子嚇唬林氏家族，可現在有曹志誠參與其中，想要騙過曹志誠這個老狐貍很難。

林舒真要惹點什麼禍事，這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都能明白的事，老史自然更清楚，可老史還是提出分宗的事，莫非老史已有良策？

謝酒看向老史。

老史卻沒回答，緩緩起，丟下一句，“在這等會。”

便大步出了門。

謝酒看著老史的背影，不知為何，總覺老史的背不如從前得直了。

一炷香后，老史才重又回來，遞給謝酒一個包裹，“這些你帶回去給逍王，讓舒丫頭快些回家，治好逍王，逍王為念救命之恩，認舒丫頭為妹妹。

逍王手

里有這份東西，林家會同意讓舒丫頭分出林氏一族的，只是，一個子往后無無族，你幫老夫給逍王帶句話，讓他護好自家的妹妹，莫要讓人將欺負了去。”

謝酒接過那散發著霉味的包裹，想必是久存多年的東西，重重點頭，“我亦會將小舒當親妹妹般護著。”

老史倏然笑了，“老夫知道你會。”

所以才沒另作叮囑。

他解釋道，“并非老夫不愿為舒丫頭出頭，當年我立志要做孤臣史，故而請求父親將我逐出家族。

如今的族長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另幾個族老亦清楚我與林家不是破裂才出族，若是老夫拿著這些東西上門要挾，他們勢必會抱著僥幸心理。

便是這次老夫將舒丫頭從林家離出來，往后跟著我，也勢必拘束，那孩子吃了不苦，往后就讓跟著兄長，有他兄長護著，能活得肆意些。”

謝酒手指在包裹上挲了下，便聽到老史道，“打開看看吧。”

到手里，就不怕看到的，謝酒也明白這點，故而沒有遲疑就打開了那包裹，也想知道這份東西夠不夠將林舒拉出林家。

看完的心便落到了實。

當年幾位皇子奪嫡激烈，老史的弟弟，如今的林家族長亦被拉其中，幫著一個皇子給另一位皇子下藥，導致那皇子中毒亡，如今，那幾位皇子雖都已不在，但林家謀害皇子的罪名依舊存在。

這個包裹里便是林家毒害皇子的證據，一旦公布便是抄家滅族的下場。

但存到發霉了，老史都不曾拿出來，可見他對林家也是有割舍不斷的，他自己尚且如此，林家人也會認定老史顧念親，不會真的拿林家開刀。

林家有這樣的想法，老史這個威脅就失了力度。

顧逍對林家可沒，這份東西在他手里才能對林家起到真正的震懾。

皇帝當年未曾參與奪嫡之爭，純屬撿得了這個皇位，故而對那幾個皇子的后人也多有寬容，被林家族長毒死的那位皇子，他的兒子如今是郡王之位。

便是顧逍不將這罪名公布出來，只要一點給那郡王，殺父之仇，那郡王也不會讓林家好過，自打林舒父親被判流放后，林氏家族眼見的衰敗，如何會是郡王的對手。

比起結曹家，他們更愿意保命，曹家只愿給林舒妾室的名分，就不會將林家當親家，去護著他們和逍王和郡王抗衡，林家想明白這個，定是會順著顧逍的要求，放林舒離林氏家族。

而曹志誠已經猜到他們的關系，這次挑林舒這個柿子，下次定還會，可若這次林舒救逍王有功，皇帝不論心里怎麼想，表面上都會褒獎治好自己兒子的林舒。

有了這份功績，又有顧逍明著維護，曹首輔想要林舒就會有所顧忌，便是他真要林舒，顧逍亦有了名正言順的份去護著林舒。

這般想著，謝酒就有些坐不住了，“我還得再催催小舒回來。”

林舒去的是京郊外的深山，出門前讓隼送了信過去，大概一個多時辰林舒就能收到，但就怕在林舒心里，采藥比的終大事更重要。

老史點頭，“去吧，往后有事找人給陸卓送信便可，你們不必親自過來，不到最后時刻最好不要讓曹黨知道我們的關系，有些事，老夫在暗更好做些。”

頓了頓，他又道，“我父親并非病死，他知道我查到這份證據后，恐我上，便用自己的命換了我那個弟弟和林氏家族所有人的命，這東西便也不曾見過天日。

我流放玉幽關那些年，疏于對他們的監管，讓他們越發不樣子，作惡的那幾個，我會設法收拾，但大

多數人是無辜的。”

謝酒心底震撼，同時也明白了剛正不阿的老史為何會讓那證據發了霉，那里頭有他父親一條命，同時也關系著林氏一族幾百條人命。

這次為了林舒，他冒著風險將東西拿了出來，卻也只希顧逍用這份證據，幫林舒困，并不希這份證據公之于眾。

林氏族長陷奪嫡之爭，手染鮮，但老史做不到讓整個林氏家族為他陪葬，那些都是他的親，盡管他疏離了他們幾十年。

可從老史對林舒和顧逍的維護來看，他其實是個很重親的人，一邊是信念，一邊是親，想必這些年他自己也十分痛苦。

謝酒對他行了一禮，重重點頭，“會將您的話傳達給阿逍和小舒的，他們會明白的。”

奪嫡戰爭本就難分對錯，許多時候不是你愿或者不愿，一旦牽扯進去就不由己，林家族長是被人強行拉，還是自己想謀個從龍之功，老史沒說，謝酒也不想問。

事過去這麼多年，謝酒篤定顧逍和林舒也不是會遷怒林家其他無辜命的人。

從老史家里出來時，是陸卓送的，陸卓自打拜師后，便吃住都跟著老史，謝酒心里惦記著林舒的事，也沒與他多說，只讓他好生關照老史。

陸卓如今愈發穩重，他雖不知老史與顧逍的真實關系，但他很清楚老史是站在逍王那邊，且在暗地為逍王織布人脈網。

他沒將自己的發現告知父母，老史自打收下他的那一日便是傾囊相授，他為逍王布局的事也沒瞞他，就是給了陸卓反悔的機會。

陸卓選擇了追隨老史。

三皇子想要滅他滿門的仇，他們陸家眼下無能力去報，但從不敢忘，若真是那樣的人了皇帝，他寧愿再度回到玉幽關流放。

但見謝酒滿腹心事，他亦沒多說，只道，“閣主放心，我會照顧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