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人含沙影的話一落地，殿的氣氛頓時焦灼起來。

尤聽容頓時了眾矢之的，抬眼看去，嘉人眼含奚落，就是要給難堪，眾人的目各異，等著看兩人鬥法。

皇後的臉沉，偏生嘉人對明誇暗諷，隻得端著雍容大度的模樣。

“嘉人此言差矣。”溫和清亮的聲在殿響起。

尤聽容尋聲看去，正對上池卿環安的眼神，心中不免湧上一暖流。

“大年宴之事乃是小人作祟的差錯，陛下明磊落，宜人亦是無辜累。”池卿環到底是名門出，說話時從容自洽。

嘉人冷哼一聲，池卿環家世不俗，一貫又是中立的，並未當眾給池卿環難堪，而是繼續追問尤聽容，“是與不是……隻有宜人自己知道。”

“嘉人說的是，陛下民如子，更何況是自己的後宮嬪妃呢？”尤聽容四兩撥千斤把話擋下了。

“皇後娘娘更是母儀天下，宮中姐妹本是一家，並無親疏之別。不止是嬪妾，想必……皇後娘娘對宮中姐妹都是喜歡的。”尤聽容轉向皇後說道，聲音順親和，聽著綿綿的一團。

可聽在嘉人的耳朵裏就不是這麽回事了，尤聽容話裏有話，皇帝民如子，嘉人不討陛下喜歡便是自己無能，口口聲聲宮中姐妹，嘉人再如何自視甚高，也得與尤聽容姐妹相稱，平起平坐。

偏偏兩人同為四品人，尤聽容話裏還挑不出錯來，嘉人冷眼瞥過來，尤聽容還人畜無害地勾了勾。

“宜人出不高，倒是生了長巧，慣會哄人的。”嘉人臉上笑盈盈的，說的話，卻是逮著人的短揭。

尤聽容從善如流地出委屈模樣，“是嬪妾言語失了分寸，冒犯嘉人了。”

說是道歉，實際表詞達意卻是衝皇後開口。

皇後很滿意尤聽容的態度，對嘉人更是咬牙切齒，出言維護道：“哪裏是宜人失言？宜人這話半點錯也沒有。”

皇後居高臨下地睨視嘉人，“本宮與陛下夫妻一，同心同德，在本宮眼裏，諸位妹妹都是一樣的，絕沒有偏心誰的道理。”

皇後說話頓挫得宜，“一樣的”三個字微微下沉，意思很明白，在皇宮裏，隻有皇後和陛下是主子，無論嬪妃如何得意，始終是低一等。

既是敲打嘉人，也是敲打尤聽容。

尤聽容低首垂眼，眼中一片寒涼之，皇後偽善又自視甚高，連裝樣子都做不出，還以為自己會恩戴德？

殿尾，一道清甜的嗓音傳來，“皇後娘娘賢德仁厚，是嬪妾的福氣。”

尤聽容這才發現，許之後坐了一位新人。

鵝蛋臉，桃花麵，一雙圓溜溜的杏眼撲閃靈，臉上帶著討喜的笑，髻上一串垂落的蘭鈴花顯得人稚氣又天真。

見尤聽容看過來了，也不躲不閃，反而笑彎了眉眼，起朝尤聽容行禮，“方才並未拜見宜人，嬪妾曼音閣采莫蝶鶯拜見宜人，請宜人安。”

尤聽容一看就知，這是皇後新選的人，皇後可真是思慮周詳。

先選了塗人清麗端莊，後挑的許豔舞姿輕曼，現在又選了個看似憨可的莫采。

尤聽容笑著點頭，“‘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鶯恰恰啼’，莫采的名字極。”

宮裏的人多，前世尤聽容在宮中十二年，選進來的新人更是不計其數，第一批進宮的大多沉寂下去，能尤聽容記住的卻不多，這位莫采恰巧算一個，而且是印象深刻，原因卻不是因為得寵或者宮廷爭鬥。

那是才封的九嬪之首昭儀，初理宮務，後宮鬧出了一個天大的醜聞，後宮兩位嬪妃暗地裏結了磨鏡之好，兩人私會之時不慎倒了燭臺，點燃了床帳。

宮人衝進去救火，卻撞見了兩個嬪妃不蔽的荒唐事，告到尤聽容跟前，一個是才進宮的戶部尚書之柳氏，另一個便是眼前的莫蝶鶯。

尤聽容將二人分開審訊，在得知宮已經招供之後，柳氏主承當罪責，而莫蝶鶯卻反咬一口隻說宮中寂寞，是因為位份卑微備欺淩，被柳氏脅迫，並非出於自願。

無論如何，兩人的私公然挑釁皇權，單允辛聽說了，讓尤聽容不必費心分辨此二人誰是主犯，隨口下旨，莫、柳兩家抄家，嫡親死，遠親流放。

反倒是尤聽容，出於惻之心，去送了柳氏一程，也將莫蝶鶯的所作所為如實告知，見證了一個至至之人的心死人亡。

今生再見莫采，尤聽容確定了這的的確確是一個貪富貴的狡詐之徒，反倒是柳氏年輕，被勾搭引，落得個家破人亡。

皇後將莫采引薦給尤聽容，“本宮整日無聊，恰巧聽見莫采的彈唱，婉轉曼麗。一手琵琶更是出神化，給日宜人可得聽聽。”

“能得皇後娘娘說一聲好，嬪妾一定要見識見識。”尤聽容覺得好笑，前有尤家兩姐妹，後有趙才人，滿宮裏竟篤定了單允辛喜歡琵琶曲，就連皇後都信以為真。

皇後宮四年，還得聽宮中留言來猜，借旁人來邀寵，天家夫妻涼薄至此，不可謂不可笑。

“宜人折煞嬪妾了，見識是萬萬不敢當的。”莫采連忙謙虛道：“聽聞尤姐姐的琵琶可比仙音，若能得姐姐點評指教，才是嬪妾求不來的福氣，還姐姐不要嫌棄嬪妾愚笨。”

“莫采過謙了。”尤聽容表淡淡的。

反倒是皇後再次站出來，“宜人子弱，又不出門，宮裏頭四四方方的，別憋壞了……也該多多走才好，宮中姐妹之間才深厚。”

話說的委婉，意思卻直白。讓尤聽容與莫采多走，幫著皇後在陛下跟前提攜一二。

後頭隨侍的青町角都耷拉下來了，平日裏皇後最擺弄賢惠的名聲，主子才侍寢一回，皇後就急著扶持新人來分主子的恩寵。

尤聽容卻半點不惱，風輕雲淡地答應：“皇後娘娘好意，嬪妾自當遵從。”

“秋彌，宜人初次晉封，將本宮那套點翠頭麵送去宜秋宮，恭賀宜人晉封之喜。”皇後滿意了，打一棒子給顆甜棗，又要賞。

尤聽容看著莫采的笑臉，不住起了作弄的心思，想著不曉得單允辛看到皇後心為他挑了這麽一個“佳人”，又是什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