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咬著,心裏作一團。想問韓昭,想問一問大哥哥,我該這樣做嗎?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見遲疑不決,張信撐著站起,冷冷道:“是殿下看錯了你。枉費奴才在雪地裏尋你尋了四天,現在……”他忽然哂笑一聲,“現在,就求蒼天有眼,奴才能有力氣爬回宮裏,死在殿下腳邊,也算是全了奴才這份心了。”說著,趔趔趄趄往前走。
他的話如萬箭攢心,直刺得清辭心如刀割,在他手剛扶上門栓的那剎那,清辭住他,“張信!好,我幫你!可我本沒見過皇帝的筆跡,如何摹寫,那玉璽又怎麽辦?”
張信聞言大喜過,“姑娘不用擔心其他的,我帶了萬歲從前的手書。您隻要寫完詔書既可,其他的事娘娘自有安排。”
不想再去想對錯,也不想再去想後果。必須要救小火,必須救阿嫣,也必須離開這裏去見大哥哥!
“好,東西你都帶了嗎?”
張信一看便是有備而來的,從之解下一個包袱,裏麵有一疊手書,空白聖旨,用的筆墨都備齊了。
清辭一看那字,當下一怔。這字太悉了,蕭煦給留的那本字帖上的字,竟然同這個如出一轍!
留給思考的時間不多,張信又催了催,斂起神思,先在紙上試寫,待張信確認無誤後再仔細寫到聖旨的綾錦之上。
這些年,這些字每日都有練習,下筆時行雲流水,渾然天。聖旨上所有的字都曾摹寫過,可隻那一個“焎”字,無論是蕭煦給的字帖,或者是張信帶給的手書,都沒有。最後隻能按皇帝的書寫習慣拆解旁字,再拚這個“焎”字。
這份詔書足足寫到了第二日才完。為避人耳目,隻等得三更過後,張信才同清辭告別。他揣著聖旨,步伐靈活地穿過庭院,忽見月亮門圓覺師太手拿念珠默然相。
張信見到並不驚訝,仿佛是舊相識一樣,隻微微頷首便要匆匆離去。忽聽得圓覺開口道:“勞煩施主帶一句話:皇後舊恩,貧尼已報,從此再不問紅塵事。殿下謀猷淵邃,經略人心,算無策——但人心幽玄,但願殿下也將己心算計在。”
張信隻是腳步慢了一拍,點點頭,接著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張信走後,清辭方知什麽六神無主,夜裏便更睡不踏實,一會兒夢到大哥哥氣絕,一會兒夢到韓昭在戰場上被一刀刺穿,一會兒又夢到小火被人從龍椅上拉下來,還有阿嫣不肯上花轎的哭喊聲……
被這噩夢攪擾得無法安眠,披到佛堂裏,跪在佛前,一遍一遍禱告。旁人對一向視無睹,早就習慣獨來獨往。偶有幾回,圓覺師太竟然也會同一起打坐念經。
人做錯事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有時候,心裏實在太了,會忍不住問圓覺很多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資質淺薄,圓覺的話,聽得似懂非懂,但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地選擇的過程。
不同的選擇,引著人走向不同的結局。但阡陌縱橫,誰也不知道會走向何方,結局是好是壞。但如同母親一樣,做了能做的最好的選擇,而剩下的,隻能給天意。
過了不久,韓昭匆匆來過一趟。寥寥數語,隻安放寬心,很快就可以離開了。他來去都太匆忙,甚至都沒留給說話的時間。自他去後,清辭總覺得心裏更不踏實了,覺得他有什麽瞞著,覺得他同什麽人做了什麽易,甚至覺得自己也是某個易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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