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牧云原本是大大咧咧的子,說東西,說坑蒙拐騙,都無所謂,從小到大不知道被多人指著鼻子罵過,面皮早就練出來了。
但是這一回不一樣。
姑娘家到底要面子,被人潑了這樣的臟水,堵著一口氣,回到齋舍收拾的銀子,裝進包袱里,從床肚里拿走了鐵扳指揣進懷里,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住了半年多的床鋪,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夜深沉,為了不被人發現,盡量繞到花圃后,乘著夜準備離開尚方書院,想好了,這幾個月來掙了些銀子,足夠在云夢開個小小的茶店,足夠和小五他們糊口。
剛到書院那會,丁牧云經常溜出去。那時候,仗著跟院長的關系,只要跟吳戈說一聲,借口院長讓下山辦事,吳戈自會放行。
到了正式開學之后,書院的大小事務都由宋刻負責,再想隨意進出書院都不那麼方便了,借口給院長買東西,一周也只能下山一次。
眼下天已晚,就算院長同意他下山,宋刻也不會同意,更何況眼下窺一事已經在書院傳開了,自己實在沒臉去求宋刻,想要出尚方書院,就只能自己想辦法。
書院三面環山,一面筑有高墻,在高墻上裝置了機關鳥,每隔三丈,便有一只機關鳥,平時這些機關鳥,藏在木盒里,一旦有人翻墻而過,就會發機關鳥報警,護衛隊立刻趕來拿人。
相比較正門的木甲伶衛,翻墻是最好的選擇。
丁牧云躡手躡腳地靠近了書院的院墻,院墻足有三丈多高,手指扣著墻壁的隙,往上爬去,剛爬到了兩丈多高,突然聽到頭頂有響聲,抬頭一看,木盒子的門開了,一只機關鳥從里面探出頭來,眼睛嘰里咕嚕地看著丁牧云。
丁牧云一驚,心下,要完。
一個念頭還未轉完,就聽見頭頂上傳來機關鳥的聲:“西南庚字,有人翻墻,有人翻墻!”
一只機關鳥,瞬間附近幾只機關鳥全都了起來。
丁牧云心中慌,本來想乘機翻墻而過,可一個不小心,反倒從墻上掉了下去。
心下,這次真的完了。
就在整個人快要掉在地上的時候,被一雙手給接住。
借著約的燈,抬頭看去,竟是江川出現在面前,想到今天并不是江川“刑滿釋放”之日,可看他上的包袱卻是一副回歸書院的打扮。
這個時候看到江川,丁牧云愧難當,立刻將頭轉到了一邊,眼圈一紅,哭腔道:“我也不想離開這里,可我今日必須走,你別問為什麼,你遲早會知道,總之書院這個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
“我都聽說了!”江川冷靜地道。
丁牧云更加愧地垂著頭。
江川道:“因為這樣就離開書院?”
“我沒臉呆在書院了。”
“你離開正中別人的下懷。”
“哪能怎麼樣?已經是死局。”
“你想想值得嗎?還是你自己鉆了牛角尖?”
丁牧云咯噔了一下,愣怔地看著他。
聽著遠急速趕來的腳步聲,江川抓起丁牧云的手腕,說了句:“吳戈馬上就到,跟我走。”
拉起丁牧云的手,在吳戈帶著人趕到之前離開。
后傳來吳戈的聲音:“給我仔細搜,別人給跑了。”
江川護著丁牧云,一直到離了危險,才停住腳步。
丁牧云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江川不聲,沖著他揮了揮手,讓回去齋舍,見丁牧云盯著自己,解釋了一句:“我提前釋放了。”
丁牧云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是夜,天上無星,但是丁牧云卻在江川的眼睛里看到了星星。
江川沖著鼓勵地笑了笑。丁牧云瞬間定住了,這個笑容,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覺,在的記憶里尚灝的笑容就如今夜這般溫暖。
江川轉離開。
丁牧云追出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看著他的背影竟有些恍惚了……
一直到江川走遠了,才回過神來,懊惱地給了自己一個耳,為自己適才愚蠢地想要做一個逃兵,離開尚方書院而到愧。
現在篤定,江川就是尚灝,一下子就想通了,要留下來,他想知道在尚灝的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就是不能跟自己相認?
雖然,還會有人對著指指點點,但是已經不在意,甚至還會反相譏:“陸秀那個賊胚子,一輩子離不開茅廁,只會花花的混賬東西。”
適才還竊竊私語的學子,突然停了下來,哈哈大笑。
這一路上,凡是遇到類似事,皆是如此,反而坦然面對之后,漸漸地也就沒人說起這件事了。
丁牧云并不知道,江川晚飯后回到書院就聽說了這個事,以他對丁牧云的了解,一定會憤難當,從書院離開。
他暗中跟蹤丁牧云從大夫離開,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在機關鳥報警之后,將帶走。
江川原本可以不手,甚至可以幫一把讓順利離開書院,但是最后的關頭,他選擇了將丁牧云留在書院。
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丁牧云不該帶著屈辱離開書院,所的屈辱,一定要在書院平,遲早要讓欺負的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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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牧云推開齋舍的門,就看到正在燈下看書的傅語冰回過頭來。
丁牧云眉目低斂,抱著包袱小心翼翼地進門。
“機關鳥,是你發的?”傅語冰直言不諱。
丁牧云撓撓頭:“是!”
顯生氣的傅小姐,一拍桌子,質問道:“你居然想一走了之?”
丁牧云低著頭:“確實有過這種愚蠢的念頭,但是臨時改變了,所以我又回來了。”
傅語冰這才淺淺嘆出一口氣:“還好你想通了,你要是真走了的話,那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然后神采奕奕地道:“我傅語冰的朋友,一定不能做頭烏!丟掉的面子,要自己撿起來,你丁牧云是誰?”
“我?”
“你是對方潑來的臟水,要燒開了再潑回去的人。”
丁牧云斬釘截鐵地道:“對!我丁牧云就該是這種人。”
傅語冰:“別說了,就知道你還會回來,給你帶了香香回來,晚飯還沒吃吧……”
“呵呵。”丁牧云笑了。
第二天,丁牧云沒事人一樣走在尚方書院的路上,再有人用異樣的眼看著,便以同樣的眼看回去。若對方竊竊私語昨天下午的事,就反相譏回去。
吃早飯的時候,符羽跟丁牧云坐在一起,昨日被他想要賣制工給他的人纏住,事后才知道那些人是帝國三安排的,故意想要拖住他,不給他幫丁牧云。
一直被拖到戌時前才,回齋舍的路上聽說了這件事,一開始還不人嘲笑,后來就慢慢變了,嘲笑陸秀,他一打聽才知道怎麼回事。本來他還擔心丁牧云一個姑娘家會不會因此想不開,現在看來,想不開的應該是陸秀。
所以早飯的時候,他特意等著丁牧云,小聲問他:“昨晚機關鳥,是你發的吧?丁姑娘不會是想不開,想要離開書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