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啊，這說起來可笑的，我現在倒是向你看齊了，不關心那些個不著邊兒的事兒，你信不信，我已經半個月沒看新聞了。我以前關心大事，是因為人類可以對這些事產生影響，可以決定它們的結果，但現在這事兒，誰都沒有回天之力，自尋煩惱乾什麼。”

“那也不能不關心啊，四百年後人就沒了！”

“哼，四十多年後你我就沒了。”

“那我們都斷子絕孫嗎？”

“我這方麵的觀念沒你那麼重，兒子在國家卻不想要孩子，我也覺得沒什麼。至於你張家，不還能延續十幾代嗎？知足吧。”

張援朝盯著楊晉文看了幾秒鐘，然後看看掛鐘，打開了電視機，新聞頻道正在播送整點新聞：

聯社報道：本月29日國東部時間18點30分，國國家戰略導彈防係統（nmd）功地進行了一次摧毀在近地軌道低維展開的智子的試驗演習，這是nmd係統將攔截方向轉向太空後進行的第三次試驗，靶標是去年十月從國際空間站廢棄的反。行星防理事會（pdc）發言人稱，帶有核彈頭的攔截功地摧毀了靶標。靶標的麵積約為三千平方米，也就是說，在三維展開的智子遠未達到足夠的麵積，以形對地麵人類目標有威脅的反鏡之前，nmd係統就有把握將其摧毀……

“儘乾些沒意義的事，智子不會展開了……”楊晉文邊說邊從老張手裡拿遙控，“換到育臺，可能正在重播歐洲杯半決賽，昨晚我在沙發上睡過去了……”

“回你家看去。”張援朝抓著遙控沒給他，接著看下一條新聞：

經301醫院負責賈維彬院士治療的主治醫生證實，賈院士的死因是腫瘤，即白病，直接致死原因是病變晚期引發的大出和衰竭，不存在任何異常因素。賈維彬是著名超導專家，曾在常溫超導材料領域做出過重大貢獻，於本月10日去世。之後社會上出現的賈維彬是死於智子攻擊的說法純屬謠傳。另據報道，衛生部發言人已經證實，另外幾例被傳為智子攻擊的死亡案例也均是常規疾病和事故所致。為此，本臺記者采訪了著名理學家丁儀。

記者：您對目前社會上出現的對智子的恐慌有什麼看法？

丁儀：這都是由於缺乏理學常識造的。政府和科學界有關人士曾經多次在正式場合作出解釋和澄清：智子隻是一個微觀粒子，雖然擁有很高智能，但由於其微觀尺度，對於宏觀世界的作用是十分有限的，它對人類的主要威脅就是在高能理試驗中製造錯誤和混的結果，以及通過量子應網絡監視地球世界。於微觀狀態下的智子不可能殺人，也不可能進行其他攻擊行，智子要想對宏觀世界產生更大的作用，隻有在低維展開狀態下才能進行，即使如此，這種作用也是十分有限的，因為低維展開至宏觀尺度的智子本是十分脆弱的。在人類已經建立防係統的今天，它不可能有這種行為，否則隻是提供了人類消滅它的極好機會。我認為，主流應該向公眾加強這方麵的科普宣傳，以消除這種沒有科學據的恐慌。

……

張援朝聽到客廳有人不敲門就闖了進來，“老張”、“張師傅”地喊著。其實剛才老張聽到樓梯上那重錘般的腳步聲就知道是誰來了。進來的是苗福全，是住在這一層的另一個鄰居。這人是山西的煤老板，在那邊開著好幾個礦。苗福全比張援朝小幾歲，他在北京彆還有更大的房子，在這裡隻是安置著一個被他包養的年齡和他兒差不多的四川子。剛住進來時，張楊兩家都不太搭理苗福全，而且還因為他在樓道裡放東西吵過一次架，但後來發現老苗人雖些，還算個不錯的人，待人很熱，還通過與業公司涉為他們兩家擺平了兩件麻煩事，三家的關係就漸漸融洽起來。苗福全雖說把生意上的事都給了兒子，可仍是個大忙人，在這個“家”待的時間不多，平時那套三居室裡也隻有那個川妹子。

“老苗啊，有個把月不見了，最近哪兒發財啊？”楊晉文問。

苗福全隨便拿起個杯子，從飲水機中接了半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抹抹說：“礦上出了麻煩事，回去打理打理……還發個狗屁的財啊，現在算是戰爭時期了，政府可是什麼都真格兒的，我以前的那些法兒都不好使了，這礦是開不了多長時間了。”

“苦日子就要來了。”老楊說，眼睛沒有離開電視上的球賽。

這個男人一不地躺在床上已經幾個小時了，過地下室的小窗的一縷現在已變了月，這束冷的線在地上投出的亮斑是這裡唯一的源，房間裡的一切在暗中都像是用冷的灰石頭雕的，整個房間像個墓。

這個人的真名一直不為人知，後來他被稱為破壁人二號。

在這段時間裡，破壁人二號回顧了自己的一生，確定沒有什麼之後，翻已經躺得麻木的，手從枕頭下出手槍，緩緩把槍口湊到自己的太上。這時，他眼睛中出現了智子的字幕。

字幕：不要這樣做，我們需要你。

破壁人二號：“是主嗎？這一年來我每天晚上都夢到你的召喚，不過最近沒有了，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無夢之人了，看來不是的。”

字幕：這不是夢，我在和你實時談。

破壁人二號（淒涼地笑笑）：“好了，都結束了，那邊肯定是無夢的。”

字幕：需要證實嗎？

破壁人二號：“證實那邊無夢？”

字幕：證實真的是我。

破壁人二號：“好吧，告訴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

字幕：你的金魚都死了。

破壁人二號：“嗬，沒關係，我很快會和它們在沒有黑暗的地方相會。”

字幕：你還是去看看吧。上午，你心煩意的時候把吸了一半的煙扔出去，它掉到了魚缸裡，半支煙的尼古丁溶於水後，對魚是致命的。

破壁人二號猛地睜開了眼，放下槍，翻下床，剛才的遲鈍和恍惚一掃而。他索著打開臺燈，然後去看小桌上的魚缸，看到五條龍睛金魚全翻著白肚皮浮在水麵，它們中間浮著半支香煙。

字幕：我們再進行第二項證實——伊文斯曾經給你發過一封加信，但碼變了，他沒來得及通知你新的碼就死了，你一直打不開那封信。現在我告訴你碼——camel，就是你毒死金魚的香煙的牌子。

破壁人二號手忙腳地取出筆記本電腦，在等待電腦啟的間隙他已經淚流滿麵了，“主，我的主，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他哽咽著說。電腦啟後，他用eto部的專用閱讀程序打開那個郵件的附件，碼提示框出現，他輸碼後，文本顯示出來，而他已經沒有心思細讀其容了，隻是跪在那裡掩麵哭著：“主啊，真的是你，我的主……”稍微平靜了一些後，他抬起頭淚眼蒙矓地說，“對統帥參加的聚會的襲擊、拿馬運河的埋伏，我們都沒有得到通知，你們為什麼拋棄我們？”

字幕：我們害怕你們。

破壁人二號：“是因為我們思維的不明嗎？這沒有必要，要知道，我們所擁有的你們不備的那些能力：欺騙、詭計、偽裝、誤導等等，都是用來為你們服務的。”

字幕：我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假設是真的，這種恐懼照樣存在。你們的《聖經》提到過蛇的，如果這時一條蛇爬到你麵前，對你說它是為你服務的，你能因此不害怕和厭惡它嗎？

破壁人二號：“如果它說的是真的，我能克服自己的厭惡和恐懼接納它的。”

字幕：這很難吧。

破壁人二號：“當然，我知道，你們已經被蛇咬過一次了——在實時通訊實現後，對我們的問題你們做出了如此詳儘的回答，其中的大部分信息，比如接收到人類發出的第一次信號的過程，還有智子的建造過程，是本沒有必要告訴我們的。我們最初是把這些當做主的信任，現在看來是自作多了。這對我們來說一直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我們之間的通訊和流不是通過思維的明顯示進行的，為什麼不能對要發送的信息有選擇地瞞呢？”

字幕：這種選擇也是有的，隻是瞞得沒有你們所設想的那麼多。事實上我們的世界中也存在不借助思維顯示進行的流和通訊，在技時代尤其如此，但思維明已經形了我們的文化和社會習，這對於你們來說確實很難理解，就像我們難以理解你們一樣。

破壁人二號：“我想在你們的世界，欺騙和計謀不可能一點都沒有。”

字幕：有的，隻是與你們相比十分簡陋。比如在我們世界的戰爭中，敵對雙方也會對自己的陣地進行偽裝，但如果敵人對偽裝的區域產生了懷疑，直接向對方詢問，那他們一般都會得到真相的。

破壁人二號：“這太不可思議了。”

字幕：你們對我們也一樣不可思議。你的書架上有一本書，《三個王國的故事》[16]……

破壁人二號：“你們不可能看懂它吧。”

字幕：也看懂了一小部分，像普通人看一部艱深的數學著作，要經過大量的思考並且充分發揮想象力才能弄懂一點兒。

破壁人二號：“這本書確實充分展示了人類戰略計謀所達到的層次。”

字幕：但我們有智子，可以使人類世界的一切都變明的。

破壁人二號：“除了人本的思維。”

字幕：是的，智子看不到思維。

破壁人二號：“你一定知道麵壁計劃吧。”

字幕：比你知道的要多，它就要付諸實施了，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

破壁人二號：“你對麵壁計劃怎麼看？”

字幕：還是那種覺，像你們看到了蛇。

破壁人二號：“可是《聖經》中的蛇幫助人類獲得了智慧，人類的麵壁計劃將建立起一個或幾個對你們來說極其詭異和險惡的迷宮，我們可以幫助你們走出這些迷宮。”

字幕：這種思維明度的差彆，使我們更堅定了消滅人類的決心。請你們幫助我們消滅人類，最後我們再消滅你們。

破壁人二號：“我的主，你的表達方式有問題，這種表達方式顯然是由你們思維明顯示的流方式決定的。在我們的世界裡，即使表達真實的思想，也要用一種適當的和委婉的方式，比如你剛才的話，雖然與eto的理想是一致的，但過分的直接表達可能會令我們的一部分同誌產生反，進而產生不可預料的後果。當然，那種適當表達方式你可能永遠也學不會。”

字幕：正是由於這種對思想變形的表達，使人類社會的流信息，特彆是人類的文學作品，都像是曲折的迷宮……據我所知，eto現在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破壁人二號：“這都是因為你們對我們的拋棄，那兩次打擊是致命的。現在，eto中的拯救派已經分崩離析，隻有降臨派在維持著組織的存在。這你顯然都是知道的，但最致命的打擊是在神上，由於這次拋棄，同誌們對主的忠誠正在經考驗，為了維持這種忠誠，eto急需得到主的支持。”

字幕：我們不可能向你們傳遞技。

破壁人二號：“這也不需要，你們隻需要恢複以前所做的，向我們傳達智子得到的信息。”

字幕：這當然可以，但目前eto首先要做的，是執行你剛才看到的那個重要使命，那是我們在伊文斯死前發給他的，他給你下達了執行命令，但由於碼問題你沒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