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他們走出酒店,來到早晨的懷抱中,清新的空氣帶著淡淡的甜味,很是醉人。
“得趕快學會生活,現在要學不會,那就太不幸了。”羅輯看著過往的車流說。
“我們不是都學會了嘛。”說,眼睛開始尋找出租車了。
“那麼……”羅輯用詢問的目看著,看來,已經不必找回的名字了。
“再見。”衝他點點頭,兩人握了手,又簡單地吻了一下。
“也許還有機會再見。”羅輯說,旋即又後悔了,到此為止一切都很好,彆再生出什麼事兒來,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想不會有。”說著,很快轉,肩上的那個小包飛了起來。事後羅輯多次回憶這一細節,確定不是故意的。背那個lv包的方式很特彆,以前也多次見轉時把那小包悠起來,但這次,那包直衝他的臉而來,他想後退一小步躲避,絆上了著小後麵的一個消防栓,仰麵摔倒。
這一摔救了他的命。
與此同時,麵前的街道上出現了這樣一幕:兩輛車迎頭相撞,巨響未落,後麵的一輛polo為了躲開相撞的車急轉向,高速直向兩人站的地方衝來!這時,羅輯的絆倒變了一種迅速而功的躲閃,隻是被polo的保險杠上了一隻騰空的腳,他的整個在地上被扳轉了九十度,正對著車尾,這過程中他沒聽到另一個撞擊所發出的那沉悶的一聲,隻看到飛過車頂的的落到車後,像一個沒有骨骼的布娃娃。滾過的地麵上有一道跡,形狀像一個有意義的符號,看著這個符,羅輯在一瞬間想起了的名字。
張援朝的兒媳臨產了,已經進了分娩室,一家人張地待在候產室裡,有一臺電視機正放著母嬰保健知識的錄像。張援朝覺得這一切有一種以前沒覺到的溫暖的人味兒,這種剛剛過去的黃金時代留下來的溫馨,正在被日益嚴酷的危機時代所磨蝕。
楊晉文走了進來,張援朝第一眼看到他時,以為這人是借著這個機會來和自己修複關係的,但從他的神上很快知道不是那麼回事。楊晉文招呼不打拉起張援朝就走出了候產室,來到醫院走廊裡。
“你真的買了逃亡基金?”楊晉文問。
張援朝轉頭不理他,那意思很明白:這與你有何相乾?
“看看吧,今天的。”楊晉文說著,把手裡的一張報紙遞給張援朝,後者剛看到頭版頭條的大標題,就眼前一黑——
《特彆聯大通過117號決議,宣布逃亡主義為非法》
張援朝接著細看下麵的容:
本屆特彆聯大以倒多數票通過決議,宣布逃亡主義違反國際法,決議用嚴厲的措辭譴責了逃亡主義在人類社會部造的分裂和,並認為逃亡主義等同於國際法中的反人類罪。決議呼籲各員國儘快立法,對逃亡主義進行堅決的遏製。
中國代表在發言中重申了我國政府對逃亡主義的立場,並表明了中國政府對聯合國117號決議的堅決支持。他轉達了中國政府的許諾:將儘快建立和完善相關法律,采取有力措施製止逃亡主義的蔓延。他最後說:我們要珍視危機時代國際社會的統一和團結,堅守全人類擁有平等的生存權這一被國際社會共同認可的準則,地球是人類共同的家園,我們絕不能拋棄。
……
“這……為什麼啊?”老張看著楊晉文茫然地說。
“這還不清楚嗎?你隻要仔細想想就能知道,宇宙逃亡本不可能實現,關鍵是誰走誰留啊?這不是一般的不平等,這是生存權的問題,不管是誰走,英也好,富人也好,普通老百姓也好,隻要是有人走有人留,那就意味著人類最基本的價值觀和道德底線的崩潰!人權和平等觀念已經深人心,生存權的不公平是最大的不公平,被留下的人和國家絕不可能看著彆人踏上生路而自己等死,兩方的對抗會越來越極端,最後隻能是世界大,誰也走不了!聯合國的這個決議是很英明的……我說老張,你花了多錢?”
張援朝趕拿出手機,撥了史曉明的電話,但對方已關機。老張兩一,靠著牆坐在地上,他花了四十萬。
“趕報警吧!還好,那姓史的小子不知道老苗已經打聽到他爸的工作單位,這騙子肯定跑不了。”
張援朝隻是坐在那裡歎息搖頭,“人能找到,錢不一定能拿回來,這讓我怎麼向一家子代啊。”
一聲啼哭傳來,護士喊:“19號,男孩兒!”張援朝猛跳起來,朝候產室跑去,這一刻,其他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也是在老張等待的這30分鐘裡,地球上還有約10000個嬰兒出生,如果他們的哭聲彙在一起,那肯定是一曲宏偉的合唱。在他們後麵,黃金時代剛剛結束;在他們前麵,人類的艱難歲月正在徐徐展開。
羅輯隻知道他被關進的這個小房間是地下室,很深的地下室,在通往這裡的電梯中(那是一部現在十分見的老式電梯,由人扳一個手柄作),他覺一直在下降,那過時的機械樓層數顯示也證實了他的判斷,電梯停在-10層,地下十層?!他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有一張單人床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還有一個很舊的木製小辦公桌,像一個值班室之類的地方,不像是關犯人的。這裡顯然很長時間沒有人來了,雖然床上的被褥是新的,但其他東西上都蒙著一層灰,散發著一的黴味。
小房間的門開了,一個材壯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衝羅輯點點頭,他的臉上出明顯的疲憊。“羅教授,我來陪陪你,不過你也就剛進來,不至於悶得慌吧。”
“進來”這個詞在羅輯聽來是那麼刺耳,為什麼不是下來呢?羅輯的心沉了下去,自己的猜測被證實了,雖然帶他到這裡來的人都很客氣,但他還是被捕了。
“您是警察嗎?”
“以前是吧,我史強。”來人又點點頭,坐在床沿上掏出一盒煙來。羅輯覺得這個閉的地方煙會散不去的,但又不敢說。史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四下看看,“應該有排氣扇的。”他說著拉了門邊的一線,不知什麼地方的一個風扇嗡嗡地響了起來。這種拉線開關現在也不多見了,羅輯還注意到牆角扔著一部顯然早就不能用了的紅電話機,落滿了灰,是轉盤式的。史強遞給羅輯一支煙,羅輯猶豫了一下,接住了。
他們把煙都點上後,史強說:“時間還早,咱們聊聊?”
“你問吧。”羅輯低頭吐出一口煙說。
“問什麼?”史強有些奇怪地看了羅輯一眼說。
羅輯從床上跳了起來,把隻吸了一口的煙扔了,“你們怎麼能懷疑我?那明明就是一場意外通事故嘛!先是兩輛車相撞,後麵那輛車為了躲閃才把撞了的!這是很明白的事兒。”羅輯攤開雙手,一臉無奈。
史強抬頭看著他,本來帶著困意的雙眼突然炯炯有神,那好像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神中藏著一無形的殺氣,老練而尖銳,令羅輯生出一恐慌。“我可沒提這事兒啊,是你先提的,這就好,上麵不讓我說更多的況,我也不知道更多的,剛才還發愁咱們沒話題聊呢,來,坐坐。”
羅輯沒有坐,站在史強麵前接著說:“我和才認識了一個星期,就是在學校旁邊的酒吧裡認識的,出事前連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你說我們之間能有什麼,竟讓你們往那方麵想呢?”
“名兒都想不起來了?怪不得死了你一點兒也不在乎,和我見過的另一個天才差不多。嗬嗬,羅教授的生活真是富多彩,隔一段就認識一個孩兒,檔次還都不低。”
“這犯法嗎?”
“當然不,我隻是羨慕。我在工作中有一個原則:從不進行道德判斷。我要對付的那些主兒,可都是最純的,我要是對他們婆婆媽媽:你看你都乾了些什麼啊?你對得起社會對得起爹媽嗎……還不如給他一掌。
“你看看,剛才你主提這事兒,現在又說自己可能殺,咱就是隨便聊聊,你急著抖落這些乾嗎?一看就是個主。”
羅輯盯著史強看了一會兒,一時間隻聽到排氣扇的嗚咽聲,他突然怪怪地笑了,然後,掏出煙來。
史強說:“羅兄,哦,應該是羅老弟吧,咱們其實有緣:我辦的案子中,有十六個死刑犯,其中九個都是讓我去送的。”
羅輯把一煙遞給史強,“我不會讓你去送的。好吧,麻煩你通知我的律師。”
“好!羅老弟!”史強興地拍拍羅輯的肩,“拿得起放得下,是我看得上的那號!”然後他扶著羅輯的肩湊近他,噴著煙說,“這人嘛,什麼事兒都可能遇上,不過你遇到的這也太……我其實是想幫你,知道那個笑話吧:在去刑場的路上,死刑犯抱怨天下雨了,劊子手說你有什麼可抱怨的,俺們還得回來呢!這就是你我在後麵的過程中應該有的心態。好了,離上路還早,就在這兒湊合著睡會兒吧。”
“上路?”羅輯又看看史強。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一個目很靈敏的年輕人走進來,把手中的一個大提包放在地上說:“史隊,提前了,現在就出發。”
章北海輕輕推開父親病房的門,病床上的父親看上去比想象的要好,他靠著枕頭半躺半坐著,窗外進的夕的金輝給他臉上映上了些許,不像是已經走到生命儘頭的人。章北海把軍帽掛到門邊的帽架上,走到父親的床邊坐下,他沒有問病,因為父親會以一個軍人的誠實回答他,而他不想聽到那真實的回答。
“爸,我加太空軍了。”
父親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們父子之間的沉默要比語言傳遞更多的信息,從小到大,父親是用沉默而不是語言教育他的,語言隻是沉默的標點符號,正是這種父親的沉默造就了今日的章北海。
“就像您想的那樣,他們要以海軍為基礎組建太空艦隊,他們認為海軍的作戰模式和理論與太空戰爭最接近。”
“這是對的。”父親又點點頭。
“那我該怎麼辦?”
爸,我終於問出這句話了,這句我整夜未眠才最後下決心問出來的話,剛才見到您時我又猶豫了,我知道這是最讓您失的一句話。記得研究生畢業後,我作為一名上尉見習進艦隊時,您說:“北海啊,你還差得遠,這麼說是因為我現在還能輕易地理解你。能讓我理解,說明你的思想還簡單,還不夠深,等到我看不搞不懂你,而你能輕易理解我的那一天,你才算真正長大了。”後來,我照您說的長大了,您再也不可能那樣輕易地理解自己的兒子了,說您毫沒有對此到悲哀我不信,但兒子確實正在為您能寄予希的那種人,那種雖不可,但在海軍這個複雜艱險的領域有可能功的人。現在,兒子問出了這句話,無疑標誌著您對我這三十多年的培育,在最關鍵的時候失敗了。可是爸,您還是告訴我吧,兒子還沒有您想的那樣強大,反正就這一次了,求求您告訴我吧。
“要多想。”父親說。
好的,爸,您已經回答了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真的很多,這三個字的容用三萬字都說不完,請相信兒子,我用自己的心聽到了這些話,但求您再說清楚一些吧,因為這太重要了。
“想了以後呢?”章北海問,他的雙手攥著床單,手心和額頭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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