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齊國到月氏,要經過邊境的雪山,西域的沙漠,還有月氏的崇山峻嶺和廣袤的草原,即使能送到這兒,也早就枯了吧。
真傻,今日的忽罕邪真是傻。
我看著他,他亦看著我,可他定是沒有發現我在心里是怎麼編排他的,不然他也不會一臉驚喜地著我,說道:“你當真不要了?”
我垂眸點頭:“嗯,不要了。”
忽罕邪笑著將我攬進懷里,一邊碎碎念道:“好啊,月氏也有許許多多其他的花,你若喜歡,我每日都讓人摘一些送過來,不比齊國的玉蘭差。”
我笑了,眼淚卻是止不住,只一個勁地點頭:“好啊,好啊。”
忽罕邪真的是說到做到,自他答應我的那日起,我帳子里的花就沒有停過。即使是冬天,他也會讓人在暖帳里種花澆水,只要一長就往我地方搬,頗有種“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覺。
這樣的恩寵我實在無福消,便推辭了以后所有的花束,什麼都不要了。忽罕邪倒也沒有強求我,只是停了幾天后,我的帳子里又多了一樣東西——
那被我丟掉的紙鳶。
被狂風卷得七零八落,卻又被拼湊起來,就那樣憑空出現,掛在了我帳子的墻上。
我呆愣地看了半晌,來玉堂問這是怎麼回事。
“是小單于差人送來的。”
“忽罕邪?”我訝異。
他素來不喜我與齊國的任何瓜葛,竟還會將我丟掉齊國信替我拾回來拼湊好?
當夜他來我帳子,我實在忍不住便問了他。
忽罕邪面上有些微妙,他不愿多說,只簡簡單單道:“你既不要玉蘭了,作為補償,這個紙鳶,你便留著做個念想吧。”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做,心中忽然,鼻頭微酸,抖著聲音道:“多謝。”
忽罕邪看著我,嘆了口氣:“你既已做了決定,便要信守承諾,明白嗎,瑉君?”
我懂他的意思,沒有反駁,只是點了點頭。
玉堂和阿莫胡親事是我第一次辦的婚事,我盡力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玉堂拿去做嫁妝,我把當年陪嫁的金鑲玉鐲也藏進了的行囊之中。
玉堂想要推辭,我不允:“你十三歲便跟著我到這苦寒之地,這是你應得的,一定要收好。”
玉堂笑我:“公主,玉堂即使出嫁了,也是待在您邊的,這東西還不是要您替奴婢保管?”
我搖搖頭:“你跟著阿莫去西邊。”
玉堂愣住了:“西……西邊?”
“對,你走后,我會讓曹蘆頂替你的位子,安心地跟阿莫走吧。”
“為何啊,公主?是玉堂……玉堂哪里做的不好嗎?”抓著我的手,急出了淚。
我安:“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你太好了,我不想把你一輩子綁在我邊。阿莫是忽罕邪重的人,你跟他去西邊能見識到更多的東西,而不是像我一樣只能待在這兒。何況若是阿莫以后建功立業,你又是他的正妻,好日子就都在后頭吶。”
“可玉堂在這兒陪著公主不行嗎?玉堂在這兒陪著公主,也是他的正妻啊……”
我嘆氣:“傻瓜,月氏和我們齊國不同,我們妻妾嫡庶分明,他們卻是有平妻的。阿莫如今待你好,那你如何能確定你們分開那麼久,還能如現在這般恩呢?你們對彼此的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想你們就這樣分開了,明白嗎?”
“那……公主你,你怎麼辦?”
我笑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小迷糊。”
阿莫和忽罕邪都沒有想到我會放玉堂走。他們親之時,阿莫朝我叩拜三下,鄭重道:“多謝,夫人。”
我笑看著他們,只囑咐:“你只要待玉堂好些,我就放心了。”
他們離開的時候,我還是習慣地站在山坡上,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只是這次不同,忽罕邪陪在我邊,他看著我。
“既然不舍得,為什麼還是要送走?”
“再不舍得,也不可能留在邊一輩子的。”
他沒說話,牽著我的手,沿著山脊慢慢走著。上一次這樣與忽罕邪一齊散步,好像還是做老單于妃子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忽罕邪真是不怕死,不管我在做什麼他都會來找我,我怎麼躲他他都不避嫌。有時候我就不待帳子里了,往外走,我就不相信天化日之下他還能再來纏著我。
事實是我看錯他了,他真的敢。那個時候嚇得我直接在山坡上跑了起來,邊跑邊勸他:“七王子你回去吧,我求求你了還不行嗎?”
忽罕邪就在后面追著我,還笑,他竟然還笑:“姜夫人怎麼見到我一直跑呢?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
你不是洪水猛可比洪水猛可怕多了!這要是讓老單于看見了,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不知為何想起以前的事,我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忽罕邪看著我,也笑著瞇著眼睛:“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我看著他:“你也是?”
“唉……以前沒心沒肺的,只想和你在一,卻不知道給你帶去多麻煩。”
我轉環住他的腰,笑道:“現在不就好了?”
忽罕邪的下蹭著我的頭頂,他也抱著我,我能聽見他腔里的心跳聲,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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