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曲在榻上睡得正香的丁釗被喊聲驚醒，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床上的人沒了。

他嚇得魂飛魄散，“爹，爹，你去哪兒了？”

丁釗幾間屋找了一遍，沒找到又跑去外面。

住在廂房里的兩個婆子也是嚇了一跳，跟著跑出去找人。

荀香裹著長棉襖跑出來，打開院門，向竹軒瘋跑過去。

路過海棠林時，約看見雪地里倒著一個人。

星過覆蓋著雪花的枝杈，斑駁地印在那個人上。他穿著單薄的中中，著腳，頭磕在一塊石頭上，已經凝固了。

是爺爺。

丁香慘著奔過去，“爺爺……”

丁釗也跑了過來，忙把丁壯抱進竹軒。

丁壯的已經凍，像一直直的木頭，臉和青白，之前通紅的鼻子沒有一點。已經沒有了呼吸，只口有一點微熱。

丁釗大哭道，“爹，爹，你怎麼就那麼想不開……”

他邊哭邊用手給丁壯著，做最后的努力。

但心里清楚，老父不行了。

董平和張氏聽到聲音都跑了過來。

張氏也大哭起來。

董平了丁壯的鼻息，搖搖頭，流出眼淚。

這時，丁香跑進來，手里捧著一個茶盅。

“爹，這是明遠大師給我的神藥，快給爺喂下去。”

丁釗想到父親口還有一點余熱，無論什麼藥都要試一試。

他把父親的掰開一條，喂了一勺藥進去。

可丁壯不能吐咽，藥又從角流出來。

丁香小手捧著他冰塊一樣的臉，哭道，“爺，你舍得下香香嗎？你舍不得，剛才才去找我。乖啊，張啊，這是明遠大師給的神藥，你喝了就能活過來……

“爺，若你走了，香香怎麼辦？香香就可憐了，也不想活了，跟你一起去找……”

奇跡發生了，丁壯的突然了，吐出兩個含混不清的字，“香香。”

丁釗趕拿勺子喂他喝藥，激的手都在抖。

丁壯的節一，吞了下去。

丁香喜道，“都喂了，不能浪費一點。”

丁釗一勺一勺，把小半盅淡紫的湯藥喂。

所有人都注視著丁壯，張的大氣不敢出。

漸漸地，他的臉從青白到，前額的傷口也開始流。

丁釗又用棉布把他的傷口包扎起來，讓人拿溫水來，給他臉和手腳。

大半刻鐘后，丁壯睜開眼睛，“你們都圍著我作甚？”

丁釗喜極而泣，大哭道，“爹……”

丁壯有氣無力地罵道，“老子又沒死，哭甚哭？哎喲，怎地這麼冷。”

董平抹了一把眼淚，笑道，“姑姥爺，你老人家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又被香香喊回來了。”

老爺子還是蒙的，“你誰啊，一個后生小子，半夜跑我家作甚，家去，家去。”眼珠又轉向荀香，“香香，嘿嘿，爺剛才夢見你和你了，你跟你長得真像，俊……”

荀香給了爺爺一個最甜的笑，回頭說道，“趕請大夫，爺的病還要治。”

董平和李麥高跑出去，一個去請遠一些的醫，一個去請近一點的大夫。

丁壯又于半夢半醒。

丁釗才注意到丁香大棉襖里只穿著中中，急道，“香香快回去，莫著涼了。大夫過會子就來，我還要給你爺子。放心，我保證眼睛不眨看著他。”

衛嬤嬤就等著這句話，上前用薄褥子把丁香裹著抱回紫軒。

丁香凍得全發抖，上下牙打。鉆進被窩后，綾兒拿來兩個湯婆子給暖。

“正在熬姜糖水，姐兒喝完再睡。”

荀香閉著眼睛笑，笑著笑著又流出淚來。

爺爺一定是頭腦不清醒來找自己，了一跤磕到頭，凍暈過去。

他舍不下自己，將死之前給自己托夢告別。

好在自己有神藥。

若是爺爺不在了，該怎麼活……

萬幸爺爺還不到六十歲，可以吃那種藥。

萬幸葫蘆參不能接糖，一放進糖水里就融化。而不需要費時剁碎或是熬開，能馬上給他喝進去。

葫蘆參真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藥，把一只腳踏進鬼門關的爺爺拉了回來。

自己還有十四，能救十歲以后六十歲之前的十四條生命。若是荀老老太爺不到六十就好了，給他吃一。

雖然荀香還沒見過他，卻對他充滿了敬意。

怕給明遠大師招禍，荀香剛才沒敢說“起死回生”四個字。是神藥，卻不是什麼病都治……

明遠大師說的大劫，就是這個吧？

在出家人眼里，“癡念”也是“貪念”。

自己理解有誤，以為他指的是單純的世俗中的“貪”。

若是這個劫，應該渡過去了。

之前大師給爺爺批命，是長壽的。

荀香千回百轉間，衛嬤嬤端來一大碗姜糖水。

“姐兒，趁熱快喝，多發汗。”

丁香喝完出了一汗，屋里又飄滿醉人的香氣。

衛嬤嬤和綾兒吸著鼻子，終于搞懂姐兒香氣的由來。

之前，們已經覺到姐兒的質不一般，原來姐兒出生在那樣的家里……

張氏又端了一個碗進來，“香香，我把最后一點靈芝用了，你和你爹各喝半碗，不要生病。還剩一些，給你爺喝。”

荀香一口氣喝完，躺下后摟著張氏，小腦袋在的上。

張氏笑道，“跟娘撒呢？好，娘陪你，乖乖睡覺。”

用被子裹住荀香的小子，邊拍著的背，邊哼起了閨小時候哄的催眠曲兒。

在悉的懷抱中和味道里，荀香又沉夢鄉。

張氏起吹滅蠟燭，輕手輕腳走出去。

飛飛又高興又著急，覺得小主人定是看到自己生氣了，所以才讓它聞香香。

可這些人總是圍著小主人轉，煩死鷹了。

終于等到他們都走了，它才用長尖把小主人的被子拱開一條，整個子進去。

迷迷糊糊的荀香把飛飛抱，嘟囔道，“謝謝你。”

“咕咕咕。”

次日清晨，丁香一穿上裳就往竹軒跑。

天已經大亮，旭日東升，把房上和地上的雪照得泛紅。

丁釗正守在丁壯的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