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接了一竹管,連著外間湖邊流水,一路延到了躍鯉臺邊緣,宋棠寧蹲在水榭邊緣逗弄了一會兒湖里的魚兒,這才凈手之后回了書案旁邊,捧著桃花吃了起來。
西玨樓的點心向來是京中一絕,綿香甜,口滿滿都是春日桃花香。
棠寧吃的極為滿足,遞了一塊給蕭厭“阿兄也吃。”
“你吃就好。”
他不怎麼喜歡這種甜膩的過分的點心,只瞧著小姑娘吃著歡喜,蕭厭取了些熱茶放在棠寧前,溫聲說道“慢慢吃。”
棠寧里含著糕,指著那參湯示意蕭厭也喝。
蕭厭失笑著拿著湯匙陪著將參湯喝了大半,溫熱湯水順著間落腹中,他原是蒼白的臉上浮出些紅潤,薄之上也染了幾分昳麗。
見進食慢了下來,蕭厭這才靠在憑幾上問道“陸家那邊的事知道了嗎?”
棠寧點頭“知道了。”
蕭厭說道“陸執年突然夜闖宋國公府,陸家上下都是措手不及,陸崇遠今日早朝后特意去見了皇后,還求見了陛下,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定然是要在你和陸執年的事上服了。”
“你先前送去陸家的那些東西有大半怕是取不回來,陸家也不會著四皇子去討要,你是怎麼想的?”
宋棠寧拿著手里的半塊桃花“阿兄覺得我該繼續跟他們撕扯嗎?”
蕭厭無所謂道“看你自己。”
他神散漫,著不經意的強勢。
“那些都是榮太傅留給你的,你若是想要收回誰都說不了你的錯,是陸家有虧在前,就算是皇后出面也奈何不了你,至于陛下那邊,只要你不直接針對皇后和四皇子,當眾下了皇家臉面,陛下不會偏護他們,甚至有可能還會向著你。”
宋棠寧聽懂了蕭厭的意思,與世家爭執是安帝樂于見到的,帝心偏倚自然是向著的,可是沉默了一會兒,卻是低聲道“可我不想要了。”
蕭厭挑眉看,雖然詫異卻沒急著開口,只是示意繼續說。
宋棠寧斟酌了一下言辭才說道“外祖父的自然珍貴,如果還在陸家手中我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可是如今那些東西大多都已經去了旁人手里。”
睫輕垂,帶著幾分無奈,
“能夠經四皇子的手送出去的那些人,想必份都不簡單,我如果一意跟他們討還,固然能得陸家臉面盡失,可同樣也會得罪了那些人他們心生記恨,而且四皇子和皇后的份擺在那里,陸家也不可能真因為這麼一點事就倒了。”
“我跟他們撕破臉皮,人知道他們所為,最后頂多也就是著他們同價償還讓他們丟些臉面,可卻也會讓他們失了顧忌。”
世家的心狠棠寧是會過的,皇后娘娘的手段也清楚。
如今他們不敢,是因為阿兄護著,陸執年又再三惹出麻煩,將陸家推到了風口浪尖。
> 再加之四皇子“行賄”本是私底下的事,那些朝臣未必會因為那些個古籍孤本就全然投靠中宮,他們眼下興許還只是在觀,與陸家也未必親。
若是知道四皇子拿著旁人之相贈,將他們卷進麻煩里,他們自然會心生厭惡選擇遠離,陸家和四皇子不都會吃了大虧。
可是如果非得將東西討要回來,將四皇子與那些人暗中往來的事牽扯到明面上,那就等于是著那些人站隊。
到時候他們雖然依舊會惱四皇子和陸家,卻會更惱怒將事鬧出來的,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著那些人提前跟陸家和四皇子走到一起,反而幫了他們。
宋棠寧并不擅長謀略之事,關于朝堂的這些大多都還是蕭厭教給的,言語間顯得稚,卻也盡量將所有事思慮的周全。
“我如今沒有宗族庇護,強行將事鬧起來也只會讓阿兄與那些人結仇,倒不如趁著我在上風要足了好,再大方放過陸家一回。”
“能朝堂得權之人沒誰是蠢的,他們會記我這份,陸家照樣會聲名狼藉,屆時所有人都知道是陸家欠了我,是我寬宏大度不跟他們計較,這樣他們既不能在婚事上為難我,事后怕我再提此事也輕易不會來招惹我。”
既能教訓陸家,又能博一個好名聲,還能拿著陸家把柄讓他們不敢。
一舉數得。
棠寧把玩著手里吃剩的半塊桃花說道“而且那些送出去的東西,我也不打算讓陸家以金銀償還。”
蕭厭看著“那你想要什麼?”
“陸家的藏書。”
蕭厭忍不住坐直了子,就聽宋棠寧聲音徐徐。
“世家底蘊深厚,不只是權勢地位以及金銀之,更在乎傳承以及一些外面那些寒門士子本接不到的藏書之,是陸家手中握著的藏書就足以抵得上京中所有書院,甚至還要更多。”
“朝中選拔賢能向來都是世家子優先,寒門清流所出貴子寥寥無幾,世家幾乎壟斷了各書院,讓家中貧寒的學子難以出頭。”
“我想要以外祖父的名義在京中籌建一書院,到時便將陸家送還的那些東西,連帶著外祖父留下來的一些書本古籍,全數放書院之中,讓院中學子借閱。”
蕭厭滿是驚訝地看著旁侃侃而談的小娘,萬沒想到居然會這麼想“你可知道以陸家的家底,若是金銀補償,絕不下十數萬。”
“我知道,他們為了堵住外間人的只會給我更多,可是這些銀錢我拿回來燙手。”
如今沒有國公府庇護,又得罪了皇后和陸家,哪怕有阿兄護著,那麼多銀錢放在手里也只會招人眼,況且陸家吃了大虧絕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以金銀了斷他們之間糾葛,讓陸家不再背負虧欠的名聲,待到時過境遷之后,陸家和皇后必定會報復,而且若是太過貪財會削弱了在外人眼里的無辜和弱勢,也會消耗旁人的憐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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