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眼見著文信侯臉乍青乍白，連忙在旁說道“此事真怪不得蕭督主，父皇的子侯爺也是知道的，那朝政之事也就算了，大家爭執幾句他多能容忍，可是這些宮闈之事，蕭督主就算再得信重也不好多管，否則就是不知分寸。”

吳懷也是說道“下瞧著陛下面紅潤，也不像是有恙的，只是飲些酒罷了，想來應當無事。”

文信侯想想也是，安帝說話時中氣十足，瞧著的確不像有恙。

他看了蕭厭一眼，自省自己剛才的確有些“無理取鬧”，蕭厭本就是得圣眷才有今日，怎好去做讓陛下不喜的事。

況且這幾年陛下脾氣越發的晴不定，特別是今年開年之后，他在朝上已經過好幾回盛怒，連帶著被懲的朝臣也不知多。

那位每日挨上十鞭子，跪在正殿前背誦儒家五經的何史，人都快要瘦的相了，也不見安帝說一句饒了他……

文信侯想起那位何史，就忍不住看了眼蕭厭，不過論狠還是眼前這位狠。

那何史跪了幾日就稱病躺在府中不愿進宮，可這位只派人走了一趟何家，差點折了何家的命子，那何史哪怕是斷了，也風雨無阻日日人抬著進宮，形銷骨立地趴在正殿前“背書”。

那些原本跟蕭厭作對的世家朝臣，為此臉都被打的青腫。

蕭厭仿佛沒察覺到文信侯打量，只是開口轉了話題“今夜的事多謝侯爺援手，本督記你的。”

文信侯連忙道“不必，本侯只是幫我家夫人。”

他家夫人跟鋮王妃是多年的手帕，知曉鋮王妃跟鋮王的事后，就求著他出面幫忙，他當年本就過榮家恩惠，救榮玥也算是還了這份人，蕭厭只不過是順帶的而已。

文信侯可不想跟蕭厭有什麼牽扯，拉開距離的干脆利落“我家夫人掛懷鋮王妃安危，既然事已了，那本侯就先回去了，免得擔憂。”

蕭厭見文信侯轉就走，毫不帶停留，他不由挑眉這周大頭說是武將，沒想到卻比誰都敏銳？

他突然就有些懷念那位新認的“錢世伯”。

蕭厭面不變看向吳懷“也要多謝吳大人。”

吳懷可不敢當蕭厭的謝，而且他既然投了蕭厭，自然格外識趣“京中命案本就是下職責，蕭督主不必言謝，只是鋮王府老太妃那里，鋮王府的人都是一口咬定是鋮王妃殺害了老太妃，鋮王他們怕也不會改口。”

“鋮王就算坐實了謀逆之罪，也挖出了旁的

事，可是謀害老太妃這事……鋮王妃那里恐怕說不清楚。”

蕭厭聞言道“先讓仵作驗尸，看老太妃上可有其他傷。”

吳懷遲疑“這驗尸可是要的……”

那老太妃可是先帝的妃嬪，宮里的貴人，這…

蕭厭看他一眼“鋮王都能用刑，謝寅也被去了世子之位，你覺得陛下會在意一個已死之人？”

吳懷聞言反應過來，連忙訕道“是下迷障了，下回去就讓人安排。”

……

文信侯走了，吳懷也多多留，跟蕭厭說了幾句話定下仵作驗尸后，將結果送去積云巷后就也跟著離開。

等他們走后，蕭厭才抬腳離開了龍臺，二皇子沒跟文信侯他們一起走，反而亦步亦趨地跟在蕭厭側。

蕭厭也沒覺得意外，領著人到了僻靜，二皇子才忍不住開口“今夜多虧了蕭督主。”

“我原本還打算說今夜之事是湊巧，拿著糊弄鋮王的那套說詞去跟父皇回話，若非蕭督主宮時提點，我怕是要闖了大禍。”

蕭厭聞言淡然“陛下不是鋮王，文信侯也并非殿下親信。”

他手捋了捋袖上的水跡，朝著二皇子說道

“本督雖然能讓吳懷閉，可難保將來文信侯那里不會走風聲，況且殿下想要跟其他幾位皇子爭，就不可能一直于人后，適當的表野心不僅不會讓陛下生厭，反會讓陛下將您放在東宮之位的考校之上。”

“想要爭奪皇位，就得讓人看到您有去爭奪位置的能力，一味低調只會顯得無能，而且陛下不喜太蠢的人，也不喜歡過于聰明的，既有野心又好拿，子單純直接些的，才能讓他放心。”

二皇子如聞仙音，恭維道“還是蕭督主知曉父皇心意。”

蕭厭甩了甩手上的水，垂眼對著二皇子“今夜之后，殿下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接朝中之人，哪怕稍有過界，陛下也不會怒。”

“還有文信侯那邊，他向來不與皇子親近，可今夜誤傷了你，對你勢必會心懷有愧，這也是你與他好的契機，你接下來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他走，不必怕人

猜忌。”

二皇子毫沒聽出不對來，只滿心想著若能收服文信侯，那他往后在軍中也算是有了依仗，他連忙欣喜說道“多謝蕭督主提點。”

剛走到宮門前的文信侯猛地就打了個噴嚏，只覺后背涼颼颼的。

這邊蕭厭跟二皇子說了幾句后，就腳下一停，向亦步亦趨跟著他的二皇子“夜已過半，殿下該出宮了。”

二皇子連忙道“你是要去太皇太后宮里？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

“殿下不該將心思放在不該放的人上。”

蕭厭眸微冷，只是夜遮掩下未曾讓人察覺“今夜您摻和進了鋮王的事里，就得讓人看到您的手段，明日早朝之上，鋮王府的事還得殿下開口，您該早些回去跟府中幕僚商量對策。”

見二皇子皺眉，他道“本督知道殿下仁孝，可是陛下是不會想要見到您跟太皇太后太過親近的，殿下別用錯了心思。”

二皇子神一愣，父皇不想見到他們跟太皇太后親近？

他沒懷疑蕭厭的話，細想起來太皇太后雖然份尊貴，可父皇好像的確也只是表面敬著，就連往日壽辰也未曾替老人家大辦過，這些年只聽聞太皇太后癔癥瘋魔，胡話連篇，太醫署的人雖然時常照看，可父皇卻未曾關心過幾次。

剛才在殿，安帝聽聞有宮妃“叨擾”太皇太后靜養時，那臉二皇子還記得，他原也只是想要借著太皇太后的份來賺取一波孝順名聲。

可如果這舉會惹惱父皇，讓他不喜，那他自然不會去做這種蠢事。

二皇子連忙收回心思“是我想岔了，那我就先出宮了。”

蕭厭“嗯”了聲“殿下記得多跟崔、馮兩家走走，還有李家那位家主也多用些心思，眼下世家那邊嫌隙漸深，陸家一旦倒下他們必定會另擇其主，殿下不要錯過了機會。”

“崔林對本督很是防備，也只想著借本督的手對付陸家，你在他面前多留意些，今夜的事殿下可知道該怎麼與他說？”

二皇子連忙正“自然是我意外得知蕭督主企圖，借機跟你示好，蕭督主放心，我定不會犯蠢。”

崔家和馮家他要，可蕭厭他更要，比起日暮西山力混的世家，能夠隨時出圣前，權傾朝野的蕭厭才是他最大的助力，畢竟只有他才能讓他短短時日就得了那幾家看重，甚至在父皇面

前過了明路。

這般手段，其他人可未必能有。

二皇子滿心雀躍的離開，心中都是思量的該如何好文信侯他們，應付崔家那邊。

蕭厭安靜待他離開之后，臉上才冷了下來，他有些厭惡地看了眼二皇子離開的方向，薄輕啟。

“讓人去一趟禧宮，將鋮王府出事的消息告訴陸皇后。”

縉云點點頭“是。”

“派人去查查當年鋮王妃產子時，陸氏是何形，看能否找到當年替榮玥接生的產婆，還有，去查榮玥有孕時，陸家可有其他適齡之人有孕在，后來誕下孩子是死胎或是未曾養活的。”

縉云一愣，旋即震驚“督主是說謝寅是陸皇后……”

他滿是驚愕，他可不會認為督主口中的“陸氏”指的是別人，只是這如果是真的，哪怕謝寅只是陸家脈，那都算的上是驚天奇聞了。

這要是真查出來，那陸家不死也得層皮。

他連忙說道“屬下待會兒出宮就讓人去查。”

蕭厭抬腳朝著太皇太后宮里走去，那邊跟龍臺、禧宮之地相比起來，顯得偏僻簡陋的多。

外間殿門已經陳舊，上面斑駁掉落的紅漆，讓人知道這宮中表面的尊敬之下，到底有多怠慢這位本該至尊至貴的老人。

殿門“吱呀”被推開后，蕭厭抬腳進了殿中，跟外間的陳舊相比，殿都用的致，燃著的安神香也比宮中貢品還好。

蕭厭走到隔扇門前時，就看到滿頭霜白的老人合眼躺在里間。

“秦娘子走時施了針，太皇太后夜里一直睡著，只是偶爾會有囈語。”跟進來的宮人小聲說道。

蕭厭揮揮手，那人便退了出去。

滄浪和縉云也是止步在屏扆外。

蕭厭站在影里許久，才踩著漉漉的步子走到了床邊，他俯蹲在床榻前，手握著床上老人那滿是壑褶皺蒼老的手，蒼白瘦長的手指幾乎將全握在手中。

燭火搖曳時，床上的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應到了什麼，在睡夢里低低喃喃。

“元晟……”

蕭厭上冷戾收斂的干凈，將臉輕輕在老人手上，劍眸輕垂時滿是著看不清思緒的靡淡。

“太，我來接您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