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人人自危尚不必說,除卻世家之人,宗室皇親那邊也都夤夜聚集在了紀王府里。
寬闊的大廳里冷颼颼的連個碳盆都沒有,卻不妨礙一群人義憤填膺,有大罵蕭厭謀逆犯上的,有商量如何救安帝的,更有說要將蕭厭這等不敬皇室的逆賊抓起來千刀萬剮以儆效尤的。
被強行從后院拉來的紀王本就煩悶,聽著耳邊嗡嗡作響的眾人,冷道了一句“好啊,你們去抓。”
原本義憤填膺的一眾皇親瞬間安靜,尷尬彌漫開來,方才說話的那人臉乍青乍白。
半晌,英王咳了聲說道“先不說這些,說說明日早朝我等該如何做?”
紀王“該如何就如何。”
“可是!”英王磕了下“蕭厭顯然是想要早朝之上當眾問罪陛下,讓重臣共審今日宮中之事,如果真是如此,皇室定會面掃地……”
“皇室幾時還有面可言?”紀王不耐煩地反問。
眾人被問的齊刷刷沉默。
他們這位陛下的確早就沒了面可言,先是被皇后和親弟弟戴了二十年綠帽子,皇子疑似野種,皇位疑似夫相讓,后又伙同陸家火燒榮江惹下滔天民怨。
好不容易安下來將這事勉強平了過去,他又罔顧人倫,以太后、太子命謀害朝臣,不顧南地戰局派人行刺主將,樁樁件件可謂都是開了先河。
這歷朝歷代的皇帝之中,吃喝玩樂的有,昏庸無道的也有,可像他這麼作死的就沒幾個能比得上他的。
其他人想起安帝做的那些事都是無言以對,惠老王爺見紀王事不關己的樣子急聲道“你明明知道你英王叔問的不是這個!皇室面有沒有本王不在乎,丟臉丟到天下人面前,將來也自有謝天永去跟列祖列宗請罪,可是皇位呢?”
“蕭厭擺明了是不打算放過這次的事,太子死了,東宮空懸,謝天永犯的那些事,只是朝中那些武將都不會答應讓他繼續當這個皇帝,那到時候皇位空出來給誰?總不能蕭厭那逆賊自己上吧?!”
其他人也是紛紛開口。
“是啊,別的也就算了,這皇位不能旁落啊,謝天永罔顧人倫,但皇位總得留在謝家,否則這天下易主我們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對,該想想辦法,不能讓蕭厭生了這個心思。”
“大不了,大不了謝天永給他置,另外尋個有德的皇室脈來坐這皇位!”
“我覺得可以!”
“我也贊!”
一群人紛紛攘攘自說自話,等說了半天才發現紀王一直沒有開口,有人扭頭“紀王,桓王出事,你如今管著宗人寺,你說句話。”
紀王看著他們“說什麼?是附和你們沒人理會的自以為是,還是看你們那點兒蠢蠢想要將皇位納為己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你們當蕭厭是什麼人,真以為他沒有抓了你們沒封了幾家王府,那皇位就由得你們說了算?”
一群人被他嘲諷的臉鐵青。
紀王扯了扯袖子滿臉不耐“本王還是那句話,有能耐你們去跟蕭厭爭,闖宮也好,打殺也罷,由得你們各顯神通,你們要是有本事解了京中困局殺了蕭厭,那皇位你們自己去坐都行,本王不會吝嗇跟你們磕頭行禮,其他的事別扯上本王。”
“明日還要早朝,本王乏了,來人,送客!”
“紀王你……”
一群人都是難掩怒容,只紀王本不理會,轉攏著上袍就朝外走。
有人想追,被紀王府的下人攔住,眼見著想要的話事人沒了,英王、惠王二位老王爺面面相覷,其他人更是臉上乍青乍白。
“諸位貴人,外間下大雪了,天黑路,小人送你們出去?”紀王府的管事彎著腰神恭敬。
廳之人卻生生的聽出了嘲諷來,各自臉難看的揮袖離開。
紀王站在遠廊下瞧著前門那邊氣沖沖離開的那些人,同樣冷著臉。
“王爺。”安側妃抱著大氅過來,替紀王披上“您就這麼將他們氣走了,會不會不太好?”
紀王面無表“有什麼不好,這些人沒一個心思干凈的,你以為他們當真是擔心謝天永,擔心皇位旁落?你信不信他們來這里之前,搞不好早就先送了口信進宮去跟蕭厭示好。”
“蕭厭擺明了不打算讓謝天永繼續待在皇位上,他們自然想要自己人上,一個個的都想著那個位置,怕是恨不得謝天永能被拉扯下來,卻盼著本王去當那個出頭鳥,真以為本王是冤大頭?”
安側妃低聲道“可是,蕭厭他萬一真的自己想上位……”
“他想上位又如何,如今兵權、朝權皆在他手,謝天永行刺文信侯他們自己斷了自己的路,更何況……”紀王聲音低了幾分,“那位置本就該是他的,你真以為他是賀家子?”
安側妃愣住,什麼真以為蕭厭是賀家子?什麼那位置本就是他的?
見安側妃臉茫然,像是沒想明白他說什麼。
紀王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他只是手攏著上大氅,神復雜地著外間不斷飄落的鵝大雪說道“吩咐下去,王妃纏綿病榻多日于今夜突然病故,玉妍思念母親,傷心絕跟著一起去了。”
“本王痛心妻亡,明日早朝就不去了,接下來紀王府閉門謝客,什麼人都不見。”
安側妃神大震,驀地瞪大了眼,片刻才強著心頭驚懼聲道“是,妾明白了。”
……
大雪臨城,夜之中皇宮燈火亮。
棠寧青挽在腦后,落肩頭的裳垂在腰間,坐在蕭厭旁,雪白背脊出大半,本是春無限,可落在蕭厭眼里去無半旖旎。
蕭厭手指落在背上傷附近,激的子輕了下。
“很疼?”
棠寧低聲道“不疼了。”
蕭厭聞言角卻抿的更,他的小海棠當初只是一點兒傷就能哭得眼淚汪汪,這麼深的傷口怎麼可能會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