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人回應，獵戶必以為屋的人早已睡，因而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鬼鬼祟祟地朝矮榻去。

那人手中舉著斧頭。

常年砍柴打獵的斧頭，想必是極其鋒利的。

“嘿！”

那人低吼了一聲，斧頭“砰”得一下砍進了木枕。

頓時愣怔當場。

繼而一把長劍刺進了獵戶的口。

青龍寶劍，削鐵如泥，碎金斷石，殺一個之軀如吹斷發。

“啊！”

獵戶慘一聲，鋒利的斧頭“啪”地一下墜到了地上，那彪形大漢忽地哭了起來，緩緩擰過頭去朝門口斷斷續續地著，“孩兒孩兒他他娘”

柴門小院一時間飛狗，那婦人舉著菜刀撲進了門，“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小七拔出青龍寶劍，那獵戶流如注，“砰”地一聲栽到了地上，再沒了一點靜。

婦人舉刀朝小七砍來，小七念著方才那一碗熱湯面之恩，舉起長劍擋在前，“嬢嬢，你殺不了我！”

婦人哭道，“沒心肺的！你殺了我夫君！我要殺了你！”

小七一劍下去便將婦人手中的菜刀劈兩半，婦人駭得一屁癱在了地上，張口結舌愕不能言。

小七垂下劍，“嬢嬢給我煮了熱湯面，還給我腌豬，我念嬢嬢的恩，因而不殺。”

“嬢嬢現在去取來干糧和腌，我這便走了。”

“你……你不殺……你不殺我了？”

的聲音平和有力，“不殺。”

婦人手忙腳地爬起，跌跌撞撞地沖出門，慌不擇路地往庖廚奔去。

院中的狗瘋一樣地吠，婦人很快取來滿滿一個大包袱，隔著一大步的距離端給小七時，雙手抖如篩糠，“都……都給你……”

小七接過包袱，“若有人問起你，你該怎麼說？”

> 婦人拼命擺手，“沒……沒見過！沒見過沒見過！”

“若再問你，他是怎麼死的？”

婦人結結道，“被仇家所殺……村里……村里的仇家……與旁人無關！”

“好。”小七點頭，“嬢嬢記牢了。”

說完話劍鞘，提起包袱便轉走了。

穿過小院，牽了馬，還不等出柴門，便聽見婦人哭天搶地地喊道，“天爺啊！沒法活了啊！兒子前腳才戰死，夫君后腳也跟著去了啊！我一個人帶著老君姑怎麼活啊！”

母也醒了，在窩中不安地咕咕打鳴。

黃狗頸間的鐵鏈嘩啦作響，出去數里路了依舊聽見那狗尚在狂吠。

小七披星戴月，打馬疾奔。

越近魏國邊關，天氣總算暖和了一些。雪已化了許多，漸漸出原本被雪覆著的百萬橫尸。

原先的魏營早已撤了，只留下一地狼藉。有殘破的戰旗，有損壞的營帳戰甲，有落的馬蹄鐵，亦有被丟棄的炊，年前未燒完的柴火一頭兀自炭黑，另一頭仍被積雪覆住。

去歲那一戰猶在眼前，那時狼煙四起，魏燕兩軍的刀槍白刃錚然作響，金戈鐵馬在皚皚大雪中花四濺。

那一戰，魏軍死傷無數。

與大表哥失散，這才落了許瞻手中。

小七勒馬止步，想起許瞻有一回提及魏王正要拿沈宴初回安邑問罪，當即打馬往安邑奔去。

這一路經孤村落日，老樹寒。

經殍遍野，百里伏尸。

往前疾馳

，不出二百里竟追上了撤退的魏軍。雖都蓬頭垢面的，但軍容整齊，不似潰敗的模樣。

小七已是許久不曾看見魏人了，此時遙遙看見從前的同袍，心中又驚又喜，夾馬肚追了上去，拽住一人的袍袖道，“范校尉！”

那人驚奇不已，“姚小七？你還活著？”

聽見悉的鄉音，小七心中寬，笑著大聲回道，“活著！”

“右將軍可在軍中？”

范校尉擰著眉頭，“右將軍已被召回安邑，只怕要被大王治罪。”

許瞻所言果然是真，小七調轉馬頭便要走，范校尉忙問，“你要去哪兒？”

舉起了手中的青龍寶劍，拽掉破布條，那青龍寶劍在淡淡的日下泛著古銅的澤，“去換大表哥！”

軍中頓時起來，“這是什麼？”

灰頭土臉的小七目灼灼，神采奕奕，“燕國公子許瞻的青龍寶劍！”

取了許瞻的青龍劍，便與取了許瞻的首級無異。

眾人擊掌好，頓時人沸馬嘶。

范校尉附耳低語，“我等正奉命進軍安邑，你可隨我等一起。”

小七等不及，定要趕在魏王問罪前將青龍寶劍呈送上去，或許能救大表哥一命。當即與范校尉告了辭，驅馬往安邑疾去。

星夜兼程又是兩日，總算趕到了安邑。

遙遙見安邑四座城門關閉，固若金湯。城樓上站滿了守城將士，正披堅執銳，嚴陣以待。

看著似是軍中的人，卻沒有一個認得的。

勒馬止步，蹄下白雪盈尺，那馬便在丈許方圓之頻頻打著轉兒。一時不敢冒然進城，只得先在城外著，好伺機而。

才夜，忽見城樓的

守軍倉皇往下跑去，城門幾無一人，繼而廝殺聲頓起。

遠遠見城通天的火把亮如白晝，殺聲如雷，小七急忙忙牽馬進城，見百姓抱頭奔逃，四下濃煙滾滾，流漂櫓，一片混。

小七隨手抓住一人問，“出什麼事了？”

那人面驚恐，聲音磕，“兵兵兵變了！”

說完便甩開沿小巷逃竄去了，小七又隨手抓了一人問話，“是誰兵變了？”

“沈沈”

但那人話未說完，忽地角竄，呃不能言，這才看見他腹中已被流兵長矛刺中，片刻癱在地上死了。

小七約猜出是舅舅沈復兵變了，細想來，魏國一敗再敗，損兵折將總有十幾萬人，就連國都大梁都險些被燕軍拿下。

魏王雖是草包，亦是暴君，定要大怒。既命人將沈宴初帶回安邑治罪，斷然要殺他祭旗。

魏王要殺沈宴初，沈家怎會坐以待斃。

夜中分辨不出是敵是友，拔出青龍寶劍護，被得七倒八歪。

忽有一列重甲騎兵打馬馳來，皆是擐甲執兵，一跡斑斑。

來不及躲閃的，被悉數踩踏而死。

小七慌忙躲至道旁，再抬頭時看見了沈宴初在火中打馬而過。

那是的大表哥。

小七鼻尖發酸，眼底水霧彌漫，棄了馬撥開人群往沈宴初邊拼命去，朝他大聲道，“大表哥！”

廝殺聲太吵，他大抵是聽不見罷，他率著一眾騎兵往前奔去，小七絕大喊，“大表哥！”

那人竟勒馬回了頭。

一回頭便是郎艷獨絕，面如冠玉。

他一污橫刀立馬，卻依舊世獨立，看起來出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