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聲求他!”許牧的劍又近了幾分,“我不要你的命,只是借你出城。出了城門,自然放你。”
如今小七信了槿娘的話,信了那人當真是能挽滿雕弓天狼。
微笑著看著城樓上那人,長長地嘆了口氣,片刻垂下頭去,對后的人道,“公子,我不求他。”
“為何不求。”
“想給自己留一點臉面。”
許牧嗤了一聲,“與命相比,臉面算什麼?”
是了,對許牧來講,謀逆叛只有一死,與死相比,臉面算什麼。
奪權的人首先得要活著,活著才能謀事,也才能事。今日他若能出城,必會逃亡他國,休管魏楚還是北羌,待他年時機到了,再反殺薊城。
近百年間,這樣的事實在不見。
小七憮然,與許牧不同。
魏人姚小七早就查無此人了。
的命算什麼,的命不值錢。
與命相比,想要臉。
許牧輕笑,“你看見了嗎?他要親手殺你。”
小七亦笑,“看見了。”
約記得什麼時候,他還說“我活著,你便會活著”這樣的話來。
如今也記不清了,到底是說過的吧,也許是自己做了一場癡夢,他終究是不曾說過這種話的。
看見了許瞻張弓拉箭,連一猶豫都無,直直朝的額心了過來。
他一箭來,亦是貴氣風流。
但凡他有分毫的遲疑,小七也不會心碎神傷。
可他沒有。
就在這一晚,就在青瓦樓,竟覺得許瞻待不錯,覺得他到底不是個壞人。
輕聲問許牧,“公子,你想吃小魚
干嗎?”
許牧怔了一瞬,“想吃。”
那支羽箭穿云破霧,殺氣騰騰,須臾工夫直近前。
小七閉上眼睛,聲中哽咽,“這包小魚干,送給公子了。”
聽見許牧說了一個“好”。
可那個“好”字尚未說完,便化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繼而后一涼,許牧已摔至馬下。
旁有人赫然大,“公子!”
小七霍然睜眸,還不曾見過公子許牧的樣子,他便死了。
他死了。
那支羽箭直直進了他的腦門,流了他滿臉,已看不出最初的模樣了。
小七驚駭莫名,一顆心突突狂跳,渾發抖,久久回不過神來。想,許牧亦是王室公子,亦是尊極貴極的人,竟就這麼死了。
可見許瞻當真心狠手辣。
人命是不值錢的。
兵敗的時候甚至不如牲畜財帛。
然,這一箭原該中小七。
是別過臉與許牧說話,問他想不想吃小魚干,才導致這一箭中了許牧的腦袋。
不然,定要中的額心。
是,許瞻是要告誡世人,燕國大公子沒有肋。
因而這一箭是真。
殺姚小七也是真。
只聽得一聲,“殺!”
進而是更多的
“殺!”
“殺出去!”
“殺!”
頃刻之間人馬躁,殺聲四起,許牧的人已舉刀打馬沖向城門。
登時是更多的羽箭向下來,許牧的人刀劍尚未見,便大著摔在了馬下。
小七的馬驚在人群中狂奔,被縛著無著手,那馬不過一奔便將高高遠遠地甩了出去。
耳畔的刀槍爭鳴聲戛然而止。
手中空空,那包小魚干已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只看見漫天的羽箭下雨般地落了下來,周遭忽地斥滿了慘呼嘶鳴。
混中有人接住了。
一雙手臂結實有力。
小七愕然去,那人一黑,連帽斗篷將他裹得嚴嚴實實,周只出了一雙桃花眸子。
這雙桃花眸子看了整整五年。
那是的大表哥。
方才那一箭來都沒有哭,此時看見沈晏初卻唰得一下滾出了眼淚。
“大表哥!”
若不是雙手不得自由,定要地抱住他。
那夜四方館不曾有過的擁抱,定要在此刻補上。
看明白了,在這薊城,生死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這個平明時分見過的大表哥,來日也許再不會有。
沒有去問沈晏初為何會在城門,但知道魏使不該出現在這里,正如數日前不該卷進青瓦樓的暗殺一樣。
魏人不該卷進燕國的爭斗。
扭頭看見許瞻轉往城樓下去,叛軍紛紛摔下了
馬,這一場城門的廝殺結束得干脆利落。
真想說一聲,“大表哥,帶小七走罷!”
真想說,“大表哥,救救小七!就小七跟著你罷!”
但沒有說,想,沈宴初若能帶走,就定會帶走,不必多說。
知道沈宴初一定會。
他不說便是有萬般的莫可奈何。
只能說,“大表哥快走!”
沈晏初將穩穩地放在了地上,沒有挑開上的麻繩,就好似方才只是被馬甩到了這里。
他附耳低道,“去找良原君,聽他的吩咐。”
小七沒有聽過良原君的名字,不知良原君是誰,但猜想必是大表哥在薊城的細作。
上一回在四方館,沈晏初便與說過薊城有魏國的人。
但能稱“君”的人,必是在高位。
難道魏國的細作竟打進了燕國權力的中心嗎?
還想問良原君是誰,該去何相見。但沈晏初已經轉暗,就好似他從來都不曾來過。
小七著暗久久不能收回目,還能看見沈晏初便站在那巷子的拐角,一夜行也掩不住他溫潤如玉的模樣。
此時天大亮。
這一場城門殺自開始到結束不過是一刻鐘的工夫,便已結束得悄無聲息。
虎賁軍已經開始清理叛軍的尸首,方才還在馬上怒吼“殺!殺!殺!”的人已如破骨爛,任人拖拽。
小七看見許瞻走了過來,他走起來似帶著風一般,袍擺出肆意張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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