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昭滿了三歲，已經到了請啟蒙老師的時候。

奚挽君在京城裏找了一圈，都沒有合適的人選，起初想讓桑明淵來教桑雲昭，後來桑明淵在新一年的科舉中了進士。

也就沒了時間可以教導桑雲昭。

桑渡遠對這事兒倒是多次表示不用著急，聲稱他兒年紀還小，剛斷就要讀書習字，豈不是為難了小家夥。

奚挽君瞧著兒一天天隻會在地上撿了木追著趙福跑，跟個野孩子一樣，心裏實在是憂心。

桑雲昭多是個郡主，家每次召他們宮，都得抱著小家夥哄一番。

趙懷仁沒有兒，趙亦寒生的又是個小子，而小雲昭生得白白胖胖，跟大包子似的，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眨眨，極其招人心疼。

趙懷仁每次抱著小家夥都是不釋手，小雲昭又是個人來瘋，以至於總要桑護疆上去搶人，趙懷仁才撒手。

小雲昭自出生起，就備大家疼，桑家人就不用說了，每次小雲昭給老夫人請安，總要從老婆子上薅走一大堆東西。

老夫人是喜笑開，恨不得將所有家都掏給重孫。

另一邊莊憫生又是捧在手心裏怕小家夥摔了，含在裏怕小家夥化了，每次一聽小雲昭甜地阿公阿公著，都不舍得放小雲昭跟桑渡遠夫婦倆回家。

莊采黠和曹允南剛婚不久，還沒有要孩子那一陣，也是常帶著小雲昭四逛。

以至於桑雲昭小小年紀，就養了極其外放的子，和陌生人都能搭上話聊幾句。

每次奚挽君抱著小家夥去絕英閣，都能逗得客人們一展歡。

奚挽君對此是又想笑又害怕。

自家閨這麽容易和別人搭上話聊天，是害怕哪一日這小家夥隨隨便便就跟著人販子跑了。

後來有一日還真差點讓小雲昭走丟了，等奚挽君和桑渡遠急急忙忙找到人的時候，小雲昭正抓著一個婦人的擺問候。

奚挽君嚇瘋了，將小家夥抱在懷裏，一抬眼才發現桑雲昭方才拽住擺的人是奚明珠。

已經三年不見。

奚明珠麵發黃，瘦削得好像隻剩薄薄的一片，眼神空甚至是麻木，看見了奚挽君和桑渡遠，又看向他們二人懷裏的小雲昭。

奚挽君其實多多還是知道奚明珠這兩年的事。

梁無端本就喜歡花天酒地，子虧空，在一年前已經亡故，奚明珠這樣尷尬的份，加之是罪人親眷，梁家族長本想著將其棄出家門。

是梁家長子留有麵，準許奚明珠繼續在梁家住下去。

隻是聽說奚明珠的神一直不太好。

今日得見，奚挽君才看到了真人。

藺黛死的那時候，奚挽君放了狠話說要殺奚明珠，其實是在毀掉藺黛心中最後一稻草。

藺黛此人兇惡，莊絕英就是被活生生氣死。

奚挽君也不想讓藺黛好過，才會說出那些話。

但歸結底，奚明珠始終與脈相連，奚挽君不會殺，但這輩子，奚明珠見任何慘狀和坎坷，奚挽君都絕對不會出手相助。

這亦是仁至義盡。

“……”

“……”

兩兩相，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桑渡遠一手抱著桑雲昭，一手攬著奚挽君，目之中都是對奚明珠這人的厭惡。

“咱們走吧。”

奚挽君點頭，繞開奚明珠，往前頭走去。

“你終於幸福了。”

奚明珠冷不丁出聲，奚挽君腳步一停。

“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贏了，我輸了。”奚明珠笑了兩聲，分不清其中意味。

奚挽君回眼瞧了瞧，“我從來不在意輸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隻是在做人這方麵，你娘確實沒有將你教好。”

奚明珠攥住袖，回看著，“別這麽虛偽了，奚挽君，你演戲演了這麽多年，現在終於活得自在了，漂亮話誰不會說。

你贏了我，你娘也贏了我娘，你是不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奚明珠，你太低估我，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奚挽君轉了過去，握住了桑雲昭的小手，逗得小姑娘咯吱笑了起來。

“我從沒將你看過對手，從前我將你視作妹妹，現在，咱們隻是陌生人。”

話音落下，一家三口走進了人群，再也不見。

奚明珠覺口鑽心似的疼痛，笑著笑著竟然流出了眼淚，在大街上像是個瘋子，“妹妹？陌生人？”

“……”

大街上，桑渡遠教訓般地了小雲昭的臉蛋，“還敢跑，哪一日被壞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奚挽君也嚴聲道：“下次還跑，娘真的要生你的氣了。”

小雲昭看著爹娘這副嚴肅的表也不害怕，回頭看了眼被人流隔絕的奚明珠，好奇道：“那個姨姨是壞人嗎？”

桑渡遠看了眼奚挽君，沒說話。

奚挽君也沒回答兒這個問題，抓著小姑娘的手，“方才你怎麽跑去拽那個姨姨的裳？這有失禮節，下次不許這麽唐突了，知不知道？”

小雲昭想了想，聲氣道：“昭昭覺得那個姨姨有些麵善，總覺得在哪裏見過，才過去問的。”

桑渡遠哼了聲：“小兔崽子，你是覺得所有人都麵善。”

奚挽君收回視線，心裏的神緒紛雜，小雲昭慢悠悠道：“我才不是覺得所有人都麵善，孫家祖母看上去就壞得很。”

桑渡遠被自家閨逗樂了，“那待會兒爹抱你去孫家祖母那兒，你親自跟說好不好？”

“為什麽要昭昭跟說？爹爹怎麽不說？”小雲昭哼唧。

桑渡遠想了想，“”你年紀小，孫家祖母應該不會手打你。

“爹爹壞心眼子。”小雲昭哼了哼，抱著男人的脖頸道：“娘說過，要與人為善，就算心裏覺得那人不好，也不要當麵說出來，這樣會讓別人傷心的。”

“你又知道了。”桑渡遠用鼻尖了小雲昭的臉頰，頗為得意自家閨如此懂事，“那小雲昭說，你喜歡爹爹還是娘親？”

小雲昭冥思苦想：“爹爹，我不想傷你的心。”

“……”

奚挽君都被小雲昭逗笑了，隻聽桑渡遠朝小姑娘問道：“那你猜，爹爹是喜歡你一些，還是喜歡你娘親一些？”

奚挽君麵上不經意，耳朵卻往男人那邊湊了湊。

小雲昭思考了片刻，自信地揚起自己的兩層下，“爹爹都這麽問了，那一定是喜歡昭昭吧？”

“小兔崽子，猜錯了哦，允許你再猜一次~”

桑渡遠抱著人悠哉悠哉道。

小雲昭的表頓時跟吃了土一般，“爹爹，不是一共隻有兩個答案嗎？”

“對呀對呀。”桑渡遠似笑非笑。

“我不猜了，哼！”小雲昭瞥過臉，目驟然落在了侯府門口的人影上，歡呼大。

“虞家爹爹！虞家爹爹！”

桑渡遠一聽這個死聲就恨不得將閨甩在地上。

“兄長，你今年回來得這般早呢。”

奚挽君笑著走了過去，哪知道手腕被人一拽，小雲昭是從桑渡遠懷裏跳出去了，奚挽君卻被桑渡遠重新拽了回來。

迫著與他並肩走過去。

“虞家爹爹！”

小雲昭抓住虞扶搖的擺，張開小手就是要抱抱。

虞扶搖笑著將小姑娘抱在了懷裏，聲詢問：“有沒有想爹爹？”

“有！”小雲昭向來配合。

“有多想？”虞扶搖故意逗。

小雲昭鼓起臉，兩隻小手在空氣中揮舞，誇張道：“有這麽這麽想！”

虞扶搖被小家夥逗笑了，抱著孩子走到了夫婦倆邊。

“聽說你們在給昭兒找啟蒙老師。”

桑渡遠都懶得跟這人搭話，看了眼從侯府門口排到街尾的馬車後，心知肚明這都是裝給小雲昭的禮，不爽地吆喝著大焱去搬東西。

奚挽君回答虞扶搖：“是啊，隻是城中確實沒有合適的人，本來想著讓明淵當啟蒙老師，他又中了進士，很快就要朝為，怕是沒有這個時間。”

虞扶搖聽得認真，點頭道：“我這次京，倒是能在京中待半年，可以給昭兒啟蒙。”

“真的啊？”奚挽君神很驚喜，毫沒發覺某隻醋壇子已經要發酵了。

“兄長要是能給昭兒啟蒙自然最好，誰不知道兄長的才能，年時便考起了功名，任是誰也沒有兄長合適了。”奚挽君喜形於，剛轉過臉要與桑渡遠說話，就發現這家夥臉沉得嚇人。

“我也考起過功名。”桑渡遠黑著臉補充。

“蔭封考試和科舉考試差的還是有些遠的。”虞扶搖微笑補刀。

桑渡遠深吸一口氣，瞪著男人，“你放屁，老子讀的書也不。”

虞扶搖微微揚眉，笑容中有幾分戲謔，氣得桑渡遠都想一拳打在這家夥臉上。

小雲昭倒是不明白方才兩位爹爹說的話，纏著虞扶搖問：“什麽做蔭封考試啊？”

虞扶搖抱著小姑娘自然而然往府中走，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般，“蔭封考試就是為了選取蔭封……”

桑渡遠氣得拉住奚挽君追了上去，“不許跟桑雲昭解釋這個。”

虞扶搖樂得自在，抱著人繼續道：“科舉考試呢又完全不一樣，難度高的不止一星半點，得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才能考中。”

小雲昭似懂非懂，聲道：“那是表叔考中的進士嗎？”

“是。”

虞扶搖笑著顛了顛小雲昭，“昭兒真聰明。”

小雲昭被誇得臉紅，賴在虞扶搖懷裏繼續好奇：“那虞家爹爹你考中的是什麽？”

“我考的就是科舉，你爹爹考的是蔭封考試。”虞扶搖仔細同小姑娘解釋兩者高低，氣得桑渡遠險些一腳踹在男人後腰上。

小雲昭還不嫌熱鬧大，靠在虞扶搖上笑道：“那虞家爹爹比爹爹厲害！”

桑渡遠的罵聲頓時充斥在整個府邸：“桑雲昭，不要忘記你姓什麽？！敢貶低你爹，當心你晚上那頓飯的沒了。”

小雲昭聽到要沒了，大驚失，“！我的！”

虞扶搖淡定道：“沒事，我帶你去吃京城裏更好吃的，保準比你爹做的好吃。”

“……”

“……”

虞扶搖正式在桑家住了下來，充當桑雲昭的啟蒙老師，每一日早上親自去小姑娘院子裏教導。

一連兩個月下來，就連老夫人都誇讚道：“現在昭丫頭真比以前懂事多了。”

桑渡遠隻是沒好氣道：“得了吧，你看那小包子跟看命子似的，哪一次了的誇。”

“誰準你說是小包子了？”桑護疆一掌拍在兒子背上，“我家孫孫那個子康健。”

另一邊桑雲昭的院落。

小姑娘練完今天的字，蹦蹦噠噠在院子裏玩耍，虞扶搖耐心地陪在邊。

小雲昭和虞扶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虞家爹爹，你家有幾個弟兄。”

虞扶搖覺得好笑道：“就隻有我一個人。”

“那和昭昭一樣！”桑雲昭笑道：“還有亦寒伯伯一樣，他也是一個人。”

虞扶搖頓了下，“亦寒伯伯不是一個人，他也有兄弟姐妹的。”

“我想起來了！明詩姑姑！”

桑雲昭眨了眨眼，“不過明詩姑姑是亦寒伯伯的堂姐，亦寒伯伯還有其他堂姐嗎？”

“有兩個堂兄。”

虞扶搖替小姑娘將上的灰塵撣開，一邊耐心回答小姑娘的問題：“一個做錯了事過世了，一個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做錯了事？”

小雲昭不解：“做錯了事就會過世嗎？”

虞扶搖隻是笑了笑，沒有解釋其中緣由。

小雲昭繼續問：“那另一個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的伯伯也是做錯了事嗎？”

虞扶搖點頭，“是的。”

“那他為什麽沒有過世呢？”小雲昭好奇。

虞扶搖解釋：“因為這個伯伯有不同的想法，而且皇後也為他求了。”

“姨祖母？”小雲昭聽到卿易水的名頭更好奇了，“為什麽姨祖母替伯伯求？”

“因為……”

虞扶搖頓了頓，記憶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那個時候，他也是聽虞安說過。

後來親自見到趙顯深時，還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