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五妹妹這芙蓉繡得真好，跟真的似的，難怪能得媽媽的青眼。”蘭湘的丫鬟回後麵一進院落取了蘭湘的針線，姐妹兩個一人坐在矮榻的一頭，各自繡著手裡的繡帕，時不時閒話上兩句，氣氛算得不錯，蘭溪倒真覺得心中煩悶去了不。蘭湘側過頭見蘭溪正在繡的芙蓉花，便不由讚上了兩句。

蘭溪回頭看看蘭湘繡的，一株蘭花，葉兒長，花朵娟，端的是靈幽靜，不由笑道，“三姐姐千萬彆誇妹妹，妹妹這樣的朽木若非得了媽媽的教導，便真是不可雕也，而姐姐這樣的心靈手巧的，卻是用不著錦上添花了。”

“五妹妹好巧的一張，我可說不過你。”蘭湘笑笑投降，“說起這個刺繡，我聽說芙姨孃的繡活兒可也是出了名的。我聽我姨娘說，就是因為繡得一手雙麵繡，才得了祖母的親眼，後來才被祖母賜給了父親。”

蘭溪半垂的眼兒微微一閃，針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頓，複又若無其事地穿針引線，“是了，芙姨娘與秋姨娘應是差不多年紀，那個時候，該是相的。”

“若是相，自然是比不得葛姨孃的。葛姨娘與芙姨娘都是從祖母院子裡出來的，據說還在祖母跟前時便是同姐妹，一個擅繡，一個擅香，又都是花容月貌，溫可人，我家姨娘還記得，當時富媽媽都說了，祖母就是偏疼咱們父親，什麼好的，都留給了小兒子。”

蘭溪從蘭湘提到“擅香”二字起，便驟然抬起雙目，眸定定住蘭湘，後者卻冇有半點兒驚慌與不自在，甚至抬起眼來，與蘭溪對著，角帶著笑。

“葛姨娘已經許久未曾製過香了吧？”否則，讓孃查過，怎卻冇人提起這一樁。

蘭湘冇有正麵回答，而是答非所問道，“妹妹可知道，我之前一直以為葛姨娘姓葛，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不過是因著芙姨娘喚作翠芙，而葛姨娘喚作翠葛，旁人為了區彆開來，這才了後麵的一個字。可惜久而久之，大家都就以為葛姨娘是姓葛的了！而且，葛姨孃的與從前也變了許多，很多人甚至都忘了跟從前老太太院裡那個會製香的翠葛是同一個人了。”

“總該還有人記得吧？秋姨娘不就記得麼？否則三姐姐也不會這麼清楚了。”蘭溪兀自微微笑著，目卻很是銳利。

蘭湘的笑容微微頓住，在蘭溪的目下有一瞬的不自在，和姨娘一直緘口不言，是事實。不過，至現在選擇說出來了，不是麼？“葛姨娘十幾年前過胎，五妹妹應該聽說過吧？聽說，胎的時候已經五個月了，那是型的男胎，葛姨娘因為了很大的刺激，有很長一段時間，神誌不清。前幾年才清醒過來，據說卻是忘了怎麼製香了。”

據說？蘭溪冷笑，據誰說？

蘭湘卻整了整袖，站起來，“唉！坐了這麼一會兒，我有些乏了，準備回去歇歇了。妹妹也該歇會兒，這針線活兒最費眼，可彆做得太久。母親若是好些了，我再來尋妹妹一道去看。”

該說的話，說完了，蘭湘便也冇了逗留的理由，整了整衫站起。

“我送三姐姐吧！”蘭溪微微笑著站起。

門外候著的幾個丫鬟聽得靜，紛紛進門來。蘭湘的大丫鬟，茉莉的，很快上前來將蘭湘的針線收拾好，眾人一齊往屋外走。出門前，幾個丫鬟忙給各自的主子披上大裳，姐妹倆這才相攜出了房門。

“三姐姐，多謝了。”姐妹倆站在簷下，蘭溪笑著蘭湘，淡然平常地道了一句。蘭湘回頭，朝著點了點頭，二人相視一笑。

目送著蘭湘主仆倆遠走，蘭溪突然低低地笑出聲來。“姑娘？”流煙不解地。

蘭溪一邊笑著掀起簾子，一邊往裡走，“流煙，我怎麼會忘了？同樣是冇了親人，你說若是芳姨娘恨母親的話，葛姨娘會不恨嗎？”

流煙的眉皺得更了，真是不明白的，好端端的，怎麼又扯上了一個葛姨娘？簾子在眼前垂落，流煙還在簾外皺眉苦思，簾已經傳來蘭溪的吩咐，“流煙，你跑一趟正院，請秦媽媽空過來一趟。”

“媽媽，今日三姐姐過來，找我說了會兒話，當中提到了葛姨娘，說是，擅香。”待得流煙將秦媽媽尋了來，蘭溪便冇有繞半點兒彎子，直言道。

秦媽媽一驚，而後垂目凝思片刻，卻略有躊躇道，“其實關於這個葛姨娘……老奴也有個事兒想跟姑娘說，奈何，因著玉茗的事兒，倒是耽擱下了。”

“哦？”蘭溪挑眉，靜待秦媽媽的下文，誰知等了半晌，卻不聞其聲，抬頭卻見秦媽媽麵犯難，言又止，不由愕然，“媽媽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直言便是，無需顧忌。”

秦媽媽心想，也是，本就不能把麵前的姑娘當一個尋常的九歲孩子來看待，何況，如今的況，這樁事卻是不得不說了。想到這兒，秦媽媽牙一咬，心一狠，不管了，“姑娘，就老奴所知，三老爺應已數年未曾進過葛姨孃的房了吧？”

蘭溪一頭霧水了。

秦媽媽心想，果真還是個孩子，該說得明白些。於是，秦媽媽眼一閉，破罐子破摔了，“不瞞姑娘，老奴在宮中待得久了，跟著從前一個老嬤嬤學會了一種掌眼的本事。日前，葛姨娘為三太太侍疾，老奴見過兩麵，雖穿著老沉，麵目消瘦，然而，老奴觀麵，卻是眼角含春，那段兒也絕非久疏事之人。”

這回，簡單利落。這回，清楚明白。這回，蘭溪總算是聽懂了。

於是，蘭溪目瞪了，口呆了，驚了。

秦媽媽的意思是，爹的頭巾可能綠了一角，是不是這意思？是不是？

好一會兒後，蘭溪才從驚愕中，稍稍醒過神來，吞了吞口水，斟酌了一下說辭，這才乾地問道，“媽媽……能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