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詹一想到蘭溪那手臭棋，尤其是那比棋藝還要臭，簡直是臭不可聞的棋品，是越想越糟心，當下，便忍不住道，“阿卿啊，這黑白縱橫之道，方如行義，圓如用智。如逞才，靜如遂意。小小方寸間，法於用兵，儘現於謀。然而三尺之局，卻更關乎棋品，落子無悔，你可知？”

蘭溪被繞得有些頭暈，“師父，你用不著給徒兒拽文，你不就是說我棋品不怎麼著嗎？說實話，師父，我若是能下一手不錯的棋，我也想做那落子無悔的真君子呢。”

陸詹一想，倒也是，若非下不贏，誰會去想那些個旁門左道。當下，卻是來了興致，“既是如此，你就要跟著為師下一番苦功了。這樣，四郎，快些去將我那本《四子譜》給找出來，正好無事，我便教教阿卿打棋譜好了。”

蘭溪哀嚎了，“師父，今個兒可是大年夜。”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陸詹淡笑。

蘭溪渾無力，要我這會兒打那棋譜，還真不如萬事蹉跎呢。

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在青縣城響起，被陸詹著打棋譜正打得昏昏睡的蘭溪卻是突然來了神，從矮榻上一躍而起，趿拉著鞋跑到門邊，果然能瞧見方纔潑墨般的天際被滿城的炮仗映得微亮，不時一朵煙花綻放在天幕，絢爛無比，瑰的亮映亮了蘭溪的側，也照亮了角歡快的笑。

新的一年了，回來已經好幾個月，蘭溪再也不會時時刻刻地憂心著三太太，掛心著蘭沁，已經數不清有多個年頭，能如現在這般，單純快樂地過個年了，搜遍記憶竟也隻能追溯到三太太還活著時，久遠到模糊的孩提時，恍若隔世。而如今，相信，以後這樣的年，會一直過下去。

看著門口小孩兒雀躍的背影，時不時一聲歎的“哇”，一聲驚奇的“呀”，陸詹的心也不由極好。轉過頭，見大徒兒也凝著那道小小的影，看似麵無表，但那煙花綻放天際，偶爾乍亮的線中，卻彷彿也和了他的眼底。陸詹不由目閃，笑道，“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單純而快樂，四郎覺得呢？”

耿熙吾回過頭來，對上陸詹笑瞇瞇的眼，眉心一蹙，咳嗽了，“師父覺得，小師妹像個孩子？”那可是隻不折不扣，狡猾如斯的小狐貍啊！

陸詹卻興了，“難道你已經覺得你家小師妹是個亭亭玉立了？”

耿熙吾額角了兩，默了。

門邊，蘭溪似是總算看夠了煙花，蹦蹦跳跳著跑了回來，卻是手掌一翻，朝著陸詹和耿熙吾兩人攤開了白的掌心，笑道，“師父，師兄，歲錢。”

陸詹，“呃……”

耿熙吾挑眉，“歲錢？小師妹待會兒來拜了年，自然會給？”

“乾嘛待會兒？子時已過，這會兒已經是大年初一了。我這就給師父、師兄拜年。”話落，便是俯首作揖，笑嗬嗬道，“師父、師兄，過年好！萬事如意！平安喜樂！”然後，直起小腰板兒，笑瞇瞇看著耿熙吾，師兄該不會還冇準備這歲錢吧？若是待會兒師兄拿不出這歲錢，不知該怎麼收場纔好？

誰知，耿熙吾仍然麵無表，卻是從袖裡掏出了一個荷包，遞給了蘭溪，道，“多長高，長心眼兒。”

蘭溪“咦”了一聲，這話，怎麼聽著有點兒不對味兒？可隻一瞬，那原本的兩惱火卻被遞到手心中那隻荷包沉甸甸的重量給驚飛了。

耿熙吾目微閃，湊近耳畔，低聲道，“知道你缺錢，省著點兒花！”

蘭溪悄悄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滿意了，嗬嗬一笑道，“師兄，謝了！”話落，卻轉向一旁一直冇有表示的陸詹，“師父？”

陸詹嗬嗬乾笑兩聲，很是尷尬，“那個，阿卿啊！這個歲錢……天亮之後為師再補上如何？一定補上！”

蘭溪挑眉，“原來師父忘了我的歲錢？沒關係，師父年紀大了，記不好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生氣了。”

可是陸詹氣了，而且是惱怒了，一掌呼上耿熙吾的後腦勺，“臭小子，為什麼不提醒我歲錢的事兒？”

“往年過年，也冇見師父給我準備什麼歲錢啊？我以為，到了小師妹這兒，這待遇也該一樣纔是。做師父的，這心，可不能太偏了吧？”

蘭溪腹誹著，用一張麵無表的臉說著能把師父氣到吐的話，師兄也實在是人才啊！

手裡掂著那隻沉甸甸的荷包，蘭溪心極好地回了嫻雅苑。一回房，迫不及待地打開荷包一看，金燦燦的，晃花了人眼。即便已經猜到荷包裡的歲錢不，蘭溪還是被驚著了。滿滿一荷包的金豆子，居然還有兩張麵額一千的銀票，天啊！地啊！師兄真有錢啊！師兄真大方啊！師兄知道真缺錢啊！

將歲錢連著荷包一併收妥在了錢匣子裡，蘭溪心甚好地倒在床上，興勁兒一直退不下去，睡神便也一直不肯來找。好不容易睡意上湧，似乎剛剛睡過去，天就亮了起來。

雖然還是犯困，但止不住蘭溪興的心啊。當下起，換了新，洗漱完畢，風風火火出了嫻雅苑。你當乾什麼去？大年初一，當然是到拜年了。昨夜，師兄的歲錢，可是給了一個好主意呢。

各院拜年走了個遍，當然冇有掉陸詹那兒。待得回了嫻雅苑，蘭溪將收到的歲紅包都一一拆開來看，一見自家爹孃給的，除了金錁子，居然還有幾張輕飄飄的銀票，當下樂得瞇起了眼。父親、母親今年也是出手大方啊，莫非都看出來缺錢？不過如今，銀錢在手，萬事不難啊！挲著下，蘭溪想道，也許，的計劃可以開展了吧？

流煙幾個見自家姑娘財迷的樣兒，早心了，起鬨著讓蘭溪發賞錢。

蘭溪剛有大筆進賬，心甚好，手一揮，爽快道，“枕月，取錢去！咱們院裡，在往年的慣例上，再翻一倍，讓大夥兒高高興興過年。”

嫻雅苑，舉苑歡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