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聖上一抬手，原本喧鬨的玉江兩岸登時肅靜下來。這賽龍舟每年選的都是玉江江麵最為開闊的地段，此時，十六支船隊已在平靜的江麵上排了一條直線。

常公公將綁了紅綢的鼓槌恭敬地遞給聖上，聖上站起走到看臺正中，那麵紅漆龍紋大鼓前，抬起手，朝著那鼓麵用力一捶。

蘭溪倒是注意到聖上略有些氣短一般，氣勢萬鈞的一捶，到了鼓麵，卻有些後力不繼。

但那鼓是尚宮局傾力而製，材料、工匠、技藝都是最好，倒是彌補了聖上氣力不繼這一欠缺。即便是輕輕一敲，那鼓麵震，還是在肅靜的玉江兩岸發出了響亮而悠遠的鼓聲，在兩岸迴盪，像是有種莫名的肅然起敬，敲在心房之上，哪怕是蘭溪，也有一瞬的震撼。

場麵為之一寂，頃刻間，江麵上，那十六艘龍舟，紅橙黃綠各，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將波平如鏡的江麵映得五彩斑斕。而靜了一瞬的江岸也是在瞬間鼓譟了起來，那些下了注的，更是難免跟著自己所買的船隊快慢，或激，或失意。

就是蘭溪，本是個局外人，但也不由自主被這氣氛所染，待得遙遙領先的那幾支船隊將要到達終點時，激起來。

“咚”一聲，第一艘抵達的龍舟敲響了銅鑼，初賽到此已決出下一最終競逐的八支船隊。

安王府和齊王府的船隊毫無意外的在列，陳家、賈家、耿家、和郡王府各一支，平王府位列第七，與沈家一前一後半槳的距離險險地進了決賽。

這個結果倒是並不意外，看臺上的人不管心中作何想，個個都是麵笑容。

聖上滿意地捋了捋頜下鬍鬚，笑道，“這老大、老二府上頭一回組建船隊，初戰就告捷，表現不錯，看來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

安王和齊王兄弟二人皆是忙起抱拳。一個道，“父皇謬讚。”，另一個則道，“不敢掃父皇的興。”

聖上麵上笑容更甚，“去年是皇叔府上拔得頭籌吧？今年看來後生可畏啊，皇叔可要打起神來。”

“安王和齊王都下了一番苦功，老臣這不長進的，今年能進決賽已是萬幸了。”和郡王連忙拱手道。

不管是謙辭，還是拍馬屁，反正聖上聽了很高興就是了，笑得停也停不住。

邊上太後卻是笑道，“去年，聖上的彩頭被和郡王得了去，今年，就這麼乾比著也冇意思。聖上的彩頭是早已備下了的，隻有一個，自然是被魁首所得。哀家方纔見對岸熱鬨得很，特意遣人去看了，聽說對岸都有來開賭局的，下注押哪隊贏，五錢銀子一注，聽著有意思的，不若，我們也來效仿一回？”

太後這話，似是一時興起，但其他人卻不敢當一時興起來聽。個個麵上笑容不變，但心思卻已是各異。

聖上目微閃，笑著做一個孝順的兒子，“母後這法子朕聽著有趣，可以一試，朕來做東家，隻是，既然要添彩頭，就彆太小氣了啊！五錢銀子一注，在場的可都拿不出手啊！”

一邊說著，一邊揮手讓常公公去準備。

不一會兒，常公公帶著兩個小太監捧了紙筆和托盤上來，太後又笑道，“既然是哀家提議的，便由哀家先來。這最後競逐的，手心手背都是，哀家實在不好抉擇，所以剛纔抓了個鬮……”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張摺好的紙遞給了常公公，常公公接過之後，悄悄展開看了，然後不聲遞給後的小太監，那小太監又一不茍地在紙上記下。

太後起了頭，其他的宮妃，眷們也紛紛效仿，隻是，大家大多的注意力都在小太監的那張記錄的紙上，不知各自買的都是誰。

隻有蘭溪半點兒冇有力，齊王也好，安王也罷，一場龍舟賽，誰贏誰輸跟都沒關係，家的也進了決賽呢。自然是買自家了。

不一會兒，眾人都下好注了。許是因著這個，多了分參與，這一回，待得鼓聲再響時，就連蘭溪都不由正襟危坐了，在眼瞧了瞧邊，人人眼睛都盯在江麵上，有些人手裡的手帕都皺了呢！

一開始，八艘龍舟還算齊頭並進，幾槳劃過，有幾艘漸漸落在了後麵。和郡王府既然去年能拔得頭籌，自然是有那個實力在，而安王府和齊王府今日都卯足了勁，自然也是咬著不放。讓人意外的是，初賽中表現算不得太好的平王府這一局卻是狀態極佳。反倒是耿家的船隊，已是落在了後邊兒，說失不至於，但蘭溪對於結果便也冇有那麼期待了。

可是，幾息的工夫後，當終點的銅鑼再度被敲響時，蘭溪還是同其他人一般，都震驚了。

這奪魁的，竟然不是安王府和齊王府中的任何一個，也不是和郡王府，而是平王府。本來一直落後的平王府，竟是在最後的幾十米發力，一舉反超了前麵的三支船隊。那速度太快，快得有一種與方纔不溫不火的表現截然不同的覺，究竟是早前刻意藏拙，還是超常發揮。

“看來，這下了一番苦功的可不隻老大和老二。老七如今長大了，也是想贏了。”聖上一雙眼凝著江麵半晌，笑得意味深長，向趙嶼道。

趙嶼也正看著江麵，卻是皺了眉頭，似有些不解，更有些不安的表。聽得聖上這話，他眉心一跳，連忙回道，“皇伯父那匹太仆寺剛馴好的汗寶馬侄兒可是心儀許久了，便囑咐了他們儘力一爭，不過是抱著一僥倖，冇想，運氣這般好，居然能贏。”而後，又笑瞇瞇看向神各異，卻俱都用一種探究與戒備的目看著他的安王和齊王，假裝冇看懂他們眼中的神，趙嶼笑嗬嗬道，“大哥、二哥！小弟就承讓了。”那隨意耍賴的模樣，倒真是像極了一個向兄長討要心之的弟。

蘭溪不由勾了勾角，有些嘲諷地想道，他這做戲的功夫倒是愈發爐火純青了。

聖上深深看了一眼趙嶼，而後笑道，“願賭服輸。你兩位兄長輸了便是輸了，還不至於輸不起。至於彩頭，既是朕早就許下的，自然不會食言。你自去太仆寺牽馬便是。隻是，朕一直以為老七文弱，不喜騎，冇想，竟是朕想岔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