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站得高，得遠。

白餌站在高高的城闕上，憑欄遠眺，半個聚龍城盡收眼底。

“這件事你就該早些告訴我！”

聽白餌將芙蓉玉暖宮以及金殿的事說出後，將離心中已是波瀾起伏，恨隻恨自己沒能及時出現在邊。

“不對，從祭鼎一事開始，我便知道將弄影和黎桑太子了聚龍城！我早該料到將弄影會對你不利的！”

白餌轉過，對上他眼裏的自責與擔心，朝他淡淡道：“我們也隻知道了聚龍城，但不知道就是芙蓉玉暖宮的宮主呀！如果要怪，就怪我自己吧！是我自己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你的。”

“白餌，這又是為何？”他忽然很是不解，著急問道：“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何要瞞著我？”

看他一臉張的樣子，白餌卻是淡淡一笑：“不就是一個芙蓉玉暖宮嗎？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我在水榭歌臺早就見多了，隻不過是一些小伎倆罷了！即便將弄影是芙蓉玉暖宮的宮主，我與互著彼此的把柄，對我始終心有忌憚，自然不敢輕舉妄。更何況，金殿之事，是我自己失算了，我沒想到平王會暗中調查我的底細。”

說著，的語氣漸漸變得有些冰冷。

可能永遠都忘不了，漠滄無塵在金殿上，看時的眼神，揭發時的語氣……

“說到底，都是我的疏忽！我就該時時刻刻守在芙蓉玉暖宮的附近。這樣，金殿之事，便不會發生！”

將離始終難逃心的自責，不知道，當他得知出事之後，心中是何滋味！

“他若一心要我死，我又豈能逃得掉！”

風中，白餌忽然冷笑了一句。

“平王！”提起平王，他的心中頓時燒起了一團怒火。一個重重的拳頭砸落在欄桿之上，激開一圈碎雪。“當初我就該在銷魂榻上將他解決了！”

看著他眼中忽然翻起的恨意，的眸子裏卻不閃過一黯然。

不知為何，心中的恨，反倒沒有方才來得刻骨。

準確來說，不知從何恨起。

一直相信，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漠滄無塵一心要死，在他心裏，必然也對恨之骨。

從金殿走出來這一路上，想了很多，但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合適理由，一個能讓漠滄無塵恨恨得骨的理由。

他對的恨，來得不清不楚，那麽在的心裏，又該怎麽做，才能對他恨之骨呢？

或許，這個世上既有一見鍾，那便會有一見生恨。

這是唯一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再回首，如果能重來，寧願不要在風塵府遇上漠滄無塵，一輩子都不要。

了他幾近扭曲的拳頭，笑著說：“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和一個平王置氣。我們的敵人原本就是風人，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

轉過，朝偌大的聚龍城了一眼，語調忽而瑟瑟：“看著吧！那些風人，一個都逃不掉！”

再看向他時，見他仍舊一副意難平的樣子，便故意歪了歪頭，湊近他，仰視他的眸子輕輕一眨，地問：“你知道，在金殿上時，我最怕的是什麽嗎？”

他搖了搖頭，眼中泛起一疑。

“我最怕的是你啊！”白餌激地大了一句，方才在金殿上的擔憂在此刻暴得巨細無。“我當時就在想，我在金殿的事，你會不會知道，你要是知道了，是不是會扛著一把十尺長的大刀，不顧一切地衝進金殿！殺上龍座！然後，然後……”

然後，不敢再想下去。

見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將離倒有些忍俊不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抿了抿角，狀似無奈地說：“當時那個況，我的確是想扛著一把十尺長的大刀殺金殿，但是啊！問題是……我我當時沒找著十尺長的大刀啊！我就急啊急，我該上哪去找我那十尺長的大刀呢……”

他無厘頭地說完，看著白餌一副捧腹大笑的樣子，不知不覺中，他心中倒也舒坦了許多。

眼前的白餌，果然還是以前那個白餌。

前一刻經曆著生死大劫，後一刻還能跟個沒事的人一樣，這天底下，也就隻有能如此了。

“講真，你在金殿時，我人已經在金殿之外了，但當我聽到你的歌聲，我這心就不自覺地平靜下來了，你仿佛就在我的耳邊，告訴我，你很好，雖然況不是真的樂觀，但起碼比我想象中的好。所以，我就放棄了所有衝，在距你不遠不近的地方，聽你把歌，慢慢唱完。”將離平靜地說。

能聽到他說出這番話，是打心底裏高興，因為知道，現在的將離，不再是以前那個將離，而他與之間，好像也多了些什麽，是什麽，也說不上來。

有些默契，本來就是不可言說的。

站在欄桿前，對著遼闊的景，恣意地吸了口淡淡的空氣，空氣中似乎還夾雜著一清香，像是梅花的芬芳。

“總之呢，現在我是漠滄皇欽點的歌！是要在慶國大典那天登上雨花臺獻舞的歌！就算某些人再不甘心，也是無濟於事的！誰要敢我，那他便是阻撓聖意，存心要和漠滄皇對著幹！”

洋洋灑灑地說完，突然看向他，朝他喊了一聲：“將離！這一回，你就繼續把心，放到肚子裏吧！我呀！在慶國大典前夕，是絕對的安全！”

他劍眉一舒，風中，與相視而笑。

在日落前的最後一個時辰，車水馬龍的朱雀街皆籠罩在一片綺麗的金之中。

如果說，紅遍秦淮的歌於金殿高歌，是今日聚龍城發生的最大的一件事，那麽屬第二大的，莫過於東宮的故樓事件。

午時的故樓有傳出已經找到了一些關於太子行蹤的線索，可經最後的查證，這隻是一起烏龍事件。

一切皆源於，那些沒日沒夜守在故樓的侍衛，為探尋太子的蹤跡，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境界，以至於但凡有些捕風捉影的事，他們便會欣喜若狂，事實上隻不過是他們的心，以至於弄拙巧。

對於這件事，石蹇要比任何一個人都失。

因為這件事，太傅大人已經對他徹底失了。

此時，在東宮，他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夠相信他的人了。

走在去往昌王府的路上，石蹇不停了停腳步，長歎一聲，決定不再去想這些煩心的事。

他想了一夜，腦子裏都在重複一個推斷，那便是，那張假的皇宮地形圖定然來自昌王，畢竟，從頭至尾，整件事都與昌王有著直接的聯係。

要想查到太子的行蹤，他目前能做的，便是解開那些留的曆史問題。

而那些真真假假的地圖，便是關鍵！

昌王府，兩扇厚重的大門，已被兩條長長的封條宣判了死刑。

一個駐守在府門前的軍，見他一步步登著臺階走了上來，他旋即冷斥了一聲：“這座王府已被查封，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石蹇亮出太子令牌，道：“我乃太子邊的人，為查太子失蹤一案，特來此尋些證。”

那軍見了太子令牌當即一跪，聽到他說證，他不一頓，又不敢遲疑，隻好起，將人領了府中。

“大人，君主下過令，閑雜人等不能靠近，除非大理寺的人來查昌王的案子。但大人既是從太子之命來辦事的，小人也不好阻撓，但您在找證時，還請您注意些，若是影響了大理寺查案，小人這邊也不好差。”

軍一邊引路，一邊客客氣氣地說道。

聽此，石蹇心中忽然覺著很是可笑。

現如今，還有什麽比尋找太子更重要的？

就因太子遭了變故，連大理寺的人都要東宮一頭了？

他細細一想，忽然覺著不是這麽回事！

就不是大理寺要東宮一頭，是這個守門的小卒本沒把太子放在眼裏！

石蹇沒有理他，而是加急腳步在昌王府各個可疑的院落搜查了一番。

可惱人的是，那小卒竟然還狂跟不舍了！

“誒！大人！那地方髒得很，工匠幹活的地方。”軍提醒了一句。

沒有聽他的話，石蹇隻是朝他冷視了一眼，然後一意孤行。

初其間，周圍的環境黑的，隻有幾縷從屋頂的罅隙靜靜地照了下來，照在了正中央的一方漿池裏。

一的氣息瞬間在這個暗的地方擴散開來。

那軍不了那子氣，遮著鼻子守在了外麵，而石蹇卻毫沒有這些影響。

跟在恩師邊學藝這麽多年，他基本上每一天都待在這樣的環境中，這樣的環境，對他來說，再悉不過。

“不對。”

想著想著，石蹇忽然頓了頓。

昌王府裏怎麽會修這樣的漿池？

他走近漿池，上手了，是新土。

那麽這漿池，應該是新建的，準確來說，是昌王修建的。

但昌王一個武將，沒道理修這樣一個漿池。

直到他走進這個屋子的部，看到那些製造地圖的原材料時，他才恍然大悟。

如果是其他原料，他倒沒那麽震驚，因為不排除昌王造私人用紙的可能，但在選用牛皮這件事上，便顯得百出。

據他所知，用牛皮作為造紙原料這一大工藝隻在黎桑有流行，風人斷然沒這個習慣，就算昌王來到秦淮後抓了當地的匠人來造紙，但普通的匠人也絕不會選用牛皮來作為造紙原料，因為這其中的造價以及工序是他們不可控的。

那麽這些牛皮，很可能是用來製造地圖用的。

牛皮，要製紙，需熬、蒸、曬反反複複達到約莫十八天才能完工。

這裏每一件所用到的，顯然都是為了將牛皮製紙服務的，而且，其經曆的工序，還與製造皇宮地形圖的工序極其相似！

石蹇將眉皺得的，他忽然意識到——

昌王是想要製造皇宮地形圖！準確來說，是仿皇宮地形圖！

要讓一件假的東西製得和真的一樣，還不易被看出任何破綻，或許隻有一種辦法。

那便是，無論是贗品還是正品，都出自一人之手，如此方可以假真！

如此推測，那麽他的恩師極有可能沒死！不但沒死，還曾經被昌王抓到這裏，替他製造假地圖！

但仔細一想，又覺著不對，牛皮製紙約莫十八天，但從太子來到秦淮再到收到假地圖，這其間加起來還不足十五天，恩師怎麽可能偽造出一張假地圖？

他目在樣式架上一掃，注意到，這裏用到的牛皮遠遠不止造一張地圖的量。

所以說，除了送到太子手中的那張假地圖之外，在昌王手中，極有可能存在備份！

皇宮地形圖，詳細地記錄了皇宮至秦淮城外的各種道，是極其的東西，昌王那麽貪心的人，定然會迫恩師再造一張真正的圖出來！

那麽，在這昌王府中，定然存在真的皇宮地形圖！

石蹇茅塞頓開，旋即衝了出去。

“誒！大人！大人！你這是去哪啊？”

那軍來不及喚，隻能撒開，追了上去。

石蹇在王府裏瘋跑了一圈，總算是找著了昌王的寢殿。

可當他走進寢殿一看，無論是案子上還是書架上，除了價值連城的飾品之外，和經卷有關的東西，竟然無存！

他目霎時一寒，心如頑石，一沉再沉！

“我說大人，你跑那麽快作甚啊？讓我一頓好找！”軍在石蹇後，氣籲籲地說。

“這裏麵原有的東西呢？”石蹇回過，盯著那小卒質問。

“東西？東西不都在這麽？”軍覺著莫名其妙，往裏掃了一眼，冷淡地說。

“不是這些！還有！我指那些重要的！昌王私的！”石蹇急不過，便抓起小卒的領口，大聲地問。

“大人大人，你別激啊！”被他嚇得麵一驚，軍這才佯裝出一副突然想起來的樣子，慢慢說：“您說的那些，都是與昌王貪汙謀反一案可能有關的東西，都被大理寺的人整箱運走了，說是要帶回大理寺調查。”

“大理寺是什麽時候派來的人？”他急切地問。

“就就就，就你剛進昌王府那會，那個時候封條這不也剛換新嘛！”軍回道。

這個答案，簡直氣炸了石蹇的心肺！

原來，在他來的路上，那輛幾乎要與他撞上的馬車，就是運走重要線索的馬車！

他一把推開那壞事的小卒，衝了出去……

日昭街，此時夕正烈，車馬與人群，更加擁，各種影分外繚。

作為秦淮人，昌王府至大理寺的路他格外，抄了小道後，如他所料，趕上了！

他站在路邊一掃，日昭街頭，一輛載有若幹箱子的馬車正從人海中緩緩駛來，雖然人影繚，日還有些刺眼，但他仍舊看清了那些箱子上有封條。

應該就是了！

就在他喜出外之時，誰料，當人群鬼魅般的影子縹緲而過，他雙眼一閉一睜之間，一道絢爛的火，忽然在街頭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