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葭能想象到，鐘靈在家跟他說話時，一臉不樂意聽的樣子。

開玩笑，“我發現，你對埋頭故紙堆的書生這一類，都興趣很濃。”

孟葭是無心的，還以為鐘靈會反駁，說他不是書生。

但鐘靈沒有，氤氳著霜寒的眼眸，落在冰裂紋的杯上，嘆了口氣，“可能是。”

孟葭愣了一下，知道鐘靈想到了誰，那個很久都沒提起過的名字。

但一去不返的時，就像小上那一道，長而細的小傷口。

是那一年，為從譚裕的車上逃出來，大力踢開車窗玻璃時，不小心劃到的。

鐘漱石找了很多整形科的醫師，用盡各種辦法也沒能完全祛除。

上去有淺淺的凸，但若不是仔細反復看，是看不見的。

可看不見的傷疤，也是傷疤。

它日日夜夜橫在那里，平時很小心的避著，某一天下子來，就突兀的出現你眼前。

白晃晃的燈下，以一種丑陋不堪的姿態，彰示你曾過傷的事實。

孟葭的掌心覆上手背，“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說這些的。”

鐘靈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事，那些早就過去了，我現在很開心。”

找了個樣樣出的未婚夫，門當戶對，人也穩重，家里的長輩提起來贊不絕口。沒道理不開心的。

眾人在席上坐定時，鐘漱石越過紅絨臺布，來握孟葭的手。

他輕聲細問，“剛才和陳禹在聊什麼？笑那樣。”

這個切點一點不奇怪，剛才跟別人說話的時候，鐘漱石就一直盯著。

孟葭只是覺得無語，解釋說，“就禮貌的笑而已。”

他著的手稍一用力，“你跟他禮貌，就是對我最大的不禮貌。”

“你歪理好多哦，都一大把年紀了，這麼點心，”孟葭把手出來，甩了甩，未雨綢繆的提示，“說不定，我還要和人家做同事的，這樣怎麼行？”

說到做同事，鐘漱石更被激得心頭火起，他抿著薄，去桌上那包沒拆開的煙。

剛把那層薄撕下，孟葭的手，就從旁邊過來了，“吃飯呢，還什麼煙呀。”

不僅煙被奪走了，順帶還沒收了打火機，鐘漱石閑靠在椅背上，舌尖頂了頂牙。

偏偏孟葭的語氣又溫，反觀鐘漱石，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坐在他旁邊的鐘靈，實在沒有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了。

鐘漱石轉頭看，手上緩慢轉著一個青瓷盞，正沒撒氣，“好笑嗎？”

鐘靈閉著，吸起腮幫子，瘋狂搖兩下頭。

好笑，但是不敢笑，忍的好辛苦。

喝到興起時，劉小琳起哄說，我們一個學校的得提一個，陳禹說好。

孟葭也舉了杯，“同窗一場，我敬你們兩個。”

陳禹擋了一下，“該我敬你，在倫敦大學的時候，要沒有你給我補課，我都難畢業。”

笑著擺手，“那種小事就不要再提啦，我干了。”

三人喝完坐下。陳禹的目，在帶過邊的鐘漱石時，客氣的笑了笑。

鐘漱石角平直，安然坐著，也分辨不出喜怒。他的左手搭在桌面上，屈起的指節敲兩下，面上仍一派溫和儒雅。

但捎過來的眼風，像孟冬十月的細雨，打在人上，一瞬間就寒到心里去。

陳禹側過頭，不敢再看他，只和邊的趙宴說話，偶爾笑上一句。

鐘漱石收回視線，見杯中的紅酒下去大半，眉彎鼻秀的一張白玉臉上，面帶浮紅。

他語調低沉，輕輕的發落了一句，“喝點。”

孟葭聽了以后，招手讓他低一下頭，鐘漱石照辦后，的胡撞上來。像已經掌握不住力道。

張了張，的瓣在他耳廓邊，匝匝的。孟葭說，“我沒喝多，醉不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悄然發力，攥了，指頭弄皺了桌布，凸起的結無聲咽一下。

鐘漱石再抬頭時，看的眼神暗了下去，笑道，“好，你千杯不醉。”

賀元也單獨來敬他的酒，鐘漱石也只端了下茶杯，“今天真喝不了，家里頭不能有兩個醉鬼。”

他看了眼和鐘靈說話的孟葭。

撐著頭，蓬松的卷發被撥到了頸后，過分濃麗的眉眼間，霞暈滿紙，粲然生。

賀元也笑笑，嘆聲氣，搭了一下鐘漱石的肩，半是慨半是恭維的，在他耳邊道，“自請去武漢的事，真怪不了你。”

聽得鐘漱石直搖頭，“見笑了，賀大哥。”

孟葭和鐘靈說起紐約，在聯合國總部實習的時候，住了一個多月。

中肯的評價，留給的印象好壞摻半，這里確實是極致的多元化世界，匯集了全球頂尖的人才。

但令孟葭記憶深刻的，還有地鐵站滿地扔的煙頭，偏僻無人的街道，從暗角落里飄出的、揮之不去的大/麻味，以及隨可見的口香糖黑印。

鐘靈在桌上劃一道，“紐約差距大到什麼程度？這邊，是英云集的華爾街，只隔了一條馬路，是流浪漢扎堆的街道。”

一旁的葉昀，很快站在另一個高度上，給們分析，“其實很多人，來紐約定居并不是真的這里，只是想抓住更多的機遇，想從大把的資源里分得一杯羹，但能捕捉到資源的只是很數，大部分人來到這個城市，最后都變了資源本，等著被人來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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