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林霽抬眼,“世子現在妄下論斷,我倒并不覺得是世子所說的這般。”
謝容玨哼笑了聲,瞳仁之中卻又沒有毫笑意,舌尖抵了抵上顎。
他們這番話里有話,除了在旁的林太傅,恐怕也沒有其他人能聽懂。
林霽朝著他道:“既然是所見不同,那麼我也不便再叨擾世子了,告辭。”
謝容玨稍微讓開了子,“林大人請便。”
林霽扶著林太傅,邊跟著兩個小廝,一直到走出了一點兒距離,林太傅握了握自己這個最為看重的孫子的手,緩聲道:“你向來很在人前逞口舌之快,況且是沒有把握的事,今日怎麼沖了?”
林霽不語。
林太傅拍了拍他的手,“往日的時候,你年老,也了些鮮活氣,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我年時,也與你一樣。唉,終究還是為所困。”
林太傅說著,又有點兒后悔的意味,“早知道現在,當初陛下還在的時候,我就該早些為你的婚事做打算,陛下一直屬意你,我也知曉,只是當初覺得,若是再有些功名在,再說這些也不遲。”
林太傅一說起往日就有點兒剎不住,他沉片刻,轉而問道:“今日見殿下,你可有些把握?”
其實,當真是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在西境的那些時日,他并不知曉殿下與謝容玨兩人發生了什麼,從前的那些事,林霽自認并沒有什麼不足之,也并未覺得自己落下風,屈居人后。
可是偏偏西境那件事,他無能為力。
所以現在掣肘。
之前沈初姒就已經婉拒過他一次了,林霽并不是不知曉自己并無所勝算,可是……也還是想再奢求一次。
他素來理智,即便是知曉此事多半并無多可能,也還是生出了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執念。
畢竟是自己這麼多年一直都想護著的小姑娘。
哪怕問清楚,心知多半無果,也好過日后后悔。
沈初姒時很喜歡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睫彎彎,后來長大了就變得溫斂,就連笑意都是疏離的。
林霽時宮,先帝與他以叔侄相稱,在乾清殿與自己論學的時候,沈初姒會撐著下頷等著沈兆,即便是聽得困倦,也只會頭一點一點地,勉力保持著清醒。
頭上梳的啾啾用淡的系帶裝飾,瞳仁生得很黑,像是罕見而珍稀的玉石。
沈兆對人溫和,但是也只會用哄的語氣,去哄這麼一個人。
后來再大一些的時候,林霽順理章地為皇子伴讀,他其實還是會看到沈初姒笑,只是很對著旁人,或許是對著初春盛開的桃枝,對著在墻邊停留的雀鳥,對著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貍奴。
而后,就記了很多年。
或許林太傅說得對,即便是他年老,但畢竟年,終究還是逃不過為所困的局面。
*
沈初姒從謝容玨的別院中回來的時候,天還早,因著是初夏,庭院中的晚桃盛開,雙和梨釉兩人就摘了一些花朵,用來制作香包。
窗欞外有泄進來的日,沈初姒手上拿著一卷經文,還是覺得有點兒潛不下心來。
地方志中曾經講過漠北,不用于西境的荒漠隔壁,連綿不絕的山脊,漠北的天空很低,每年下雪之時,人們會坐在火堆旁,聽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凜風。
因著弱,并未學過騎,可是也很想,嘗試一下。
抬著手,了一下自己的臉側。
剛剛被他吻過的地方現在還帶著未曾消散的熱意,想到這里,眼睫往下垂了一點。
明年,現在還有點事要理。
并不愚鈍,大概能猜測到是什麼事。
他若是當真往后并不是鎮國公府的世子了,又未曾涉及仕途——
雖然不在前朝,但是之前西羌就已經與中原劍拔弩張,沈瑯懷并未明說什麼,但獨孤珣既然重傷,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最好的借口。
這段時日,獨孤珣傷已經幾近痊愈,恐怕不久之后,邊境將。
獨孤珣登上西羌闕王之位還沒有多久,老將遲暮,無以為繼,若是當真起了,實在是棘手,更何況沈瑯懷基未穩,李廷尉仗著國舅份,又只想著斂財,外憂患,更是雪上加霜。
而謝容玨是唯一和獨孤珣過手的人。
他所說的理事,多半是想著前往西境,跟著常老將軍了。
沈初姒想到這里,手指輕輕挲過手中的書頁。
從來都算不得是什麼運氣很好,母親早逝,父親也才知天命的年紀,就過早離世。
而此行兇險。
謝容玨應當知曉自己能猜出來,但是他們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此事。
沈初姒還在思忖著這件事,原本正在庭外摘桃花的雙卻又突然進了來,過門檻,小聲稟告道:“殿下……林大人和林太傅現在正在門口,想求見殿下。”
沈初姒抬手將自己手中的書卷放在一旁,在西境這件事,林家多半是知曉的。
說清楚也好。
起,“知曉了,讓他們進來吧。”
雙連忙將放在小幾上的書卷收好,隨后跟著沈初姒走了出去。
庭前的那幾株晚桃已經是盛開之時,時不時就會飄落花瓣,沈初姒站在樹下,恰在此時,微風卷過,落英飄落在的發梢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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