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翰雷自回了鴻臚寺驛館便閉門不出, 看來是真的沒臉見人了。”謝嫻霏捧著茶杯,仰頭微微瞇起眼睛。
這棵老樹枝葉繁, 為炎熱的日子撐出好一大片涼。謝嫻霏舒服地呼了一口氣,繼續道:“阿鳶自那日宴會起就閉門不出, 說是靈發,不寫完就不會出門。”說完, 低頭看著空棋盤, 道:“馬二進四。”
“那你呢?你對那日之事又有何想?”蕭璃拿著一片瓜, 說:“炮二平五。”
“后面翰雷被你罵出了真怒暫且不說,這整樁事在我看來都著奇怪。”謝嫻霏又飲了一口茶, 說:“翰雷就仿佛話本中那些為了襯托主角英武的愚蠢反派一樣,這真的是北狄最有可能繼位的王子嗎?象五進三。”
“使者尋釁, 挑戰國威, 倒不是什麼稀奇事。兩年前吐蕃使者不是做了同樣的事,不過賽聶是以馬球為由,翰雷以我為由罷了。只是翰雷吃相難看, 又輸在輕視我。若我沒有足可制翰雷的武力傍,那日是何結果,尚未可知,或許真的他出了風頭也說不定。”蕭璃搖頭道:“讓我有些在意的反倒是他說的話。車一平三。”
“你是說那句‘你是個什麼份, 憑什麼替公主殿下出戰’?車一進一。”
蕭璃點頭, “若是你, 你會放著有仇的霍畢不理, 反而是抓著八竿子打不著的國公世子不放嗎?馬一進二。”
“是啊, 翰雷的話,簡直好像是要架著范世子說出些什麼話一樣。”說到這里,謝嫻霏想起了外面的傳言,說長樂公主殿下的駙馬大約就是從霍范兩人里選了。“可是,北狄使團憑什麼幫著顯國公府?”
“是啊,憑什麼呢?”蕭璃看著棋盤,說:“不論如何,皇伯伯都不可能讓我和親北狄,翰雷不可能不知道,卻還是要以我為理由挑釁。以結果來推,若我怯,那我的戰功也就真的落到兩位‘下之臣’上了。霍畢是北境的戰神,與南境毫無瓜葛,要這戰功有何用?所以益的是范燁。若范燁替我出戰,又要被翰雷追問憑什麼……”
“范燁隨便說些什麼,都可能會被認為跟阿璃你有私。”
“所以益的還是范燁。”
“這北狄王子若非真的助人為樂,那就是能得到什麼好。只是,顯國公能給北狄什麼好?車三進九,將軍,阿璃,你輸了。”
蕭璃盯著空空如也的棋盤,忽然笑了。“阿霏,我真是太蠢了。”
謝嫻霏:嗯?就輸了一盤棋而已,倒也不必罵自己蠢。
“我一味追查細節,卻忘了大局。楊氏倒了,最終益的是誰?大周十道,為何偏偏要于江南道安人手,為何會牽扯船幫?目的自然不止貪。”
“而是漕運。”
“能給北狄帶來好的漕運。”
*
顯國公府
“中書省已經在擬旨,對貢水一系的裁決也差不多快下來了。”顯國公一把將信件拍在桌子上,對范煙和范燁兩人說道。
范煙拿起信,看了看,然后問道:“陛下罰阿爹了嗎?”
“尋了個由頭罰了我半年俸祿堵史的,這倒是沒什麼,陛下應該不曾疑心我。”顯國公隨意道。
“裴晏倒是真把貢水一系洗刷得干凈。”范煙看著信上所列置的人員名單,說道。
“對了,阿煙。”顯國公想起了什麼,說:“虔州的那兩個工部的人應當是六月中旬就進了長安,至于走的什麼路子,怎麼躲避過重重關卡,卻沒有查到,但必然不是羽林軍的路子。”
“太快了。”范煙放下信紙,說。
“你說什麼?”顯國公不明白。
“阿爹,他們進京進得太快了。”范煙說:“裴晏六月初才得救,那之后我就派了人手盯著他們的人,裴晏不會有多余的人手護送證人回長安。”
“工部的兩人均非習武之人,想要六月中抵達長安,必然六月初已然啟程。可那時除了裴晏的一個護衛,所有人都在洪州……那時裴晏自己又在被我們的人追殺,何來的力人手護送證人?”范煙不解。
“是啊,不過一個頭小子,怎麼就能這麼神通廣大?不僅自己沒死,還送了證人回來。”顯國公嘆,“這回工部尚書可是承了裴晏好大的人。”不僅沒能把工部換上他們的人,反倒讓謝景行立了功,坐穩了工部。
“沒能殺掉他,是因為蕭璃救了他……”范煙沉,“有沒有可能,證人也是蕭璃送的?”
顯國公與范燁同時一愣。
“爹,阿燁。”范煙終于將一直以來心中的猜測說出口:“我覺得,蕭璃與裴晏只是面上疏遠,實際上……是同盟。”
“不可能。”范燁下意識開口。
“為什麼不可能?”范煙反問:“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不是嗎?裴晏被追殺,巧就被蕭璃救下了。裴晏在江南孤立無援,巧蕭璃帶兵留在江南道追查張彪。裴晏沒有多余的人手可用,巧蕭璃就打算多管閑事,把人手借給裴晏。他們不是惡嗎?這樣子像是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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