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607章,南詔戰事李珠兒雖然態度蠻橫,但是那唐軍校尉無禮在先,故而江朔也不阻止,直到那校尉服討饒,江朔才道:「諸位軍爺,我姊姊與諸位玩笑,切勿當真,請隨意吃喝。」
那些軍卒待要推辭,一看李珠兒的臉,又把到了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各自乖乖到案上取了酒食吃喝起來,只是拘謹異常,小口啜飲、細嚼慢咽倒似婦人一般。
江朔不再管他們,問明了那校尉姓孫,叉手道:「孫校尉,我聽說唐軍發大軍八萬攻打南詔,進軍神速,不消旬日已飲馬西洱河,縱然不勝也不至於大敗啊。」
孫校尉聽了大搖其頭道:「主有所不知,大唐十鎮節度,就數劍南道最是兵微將寡,全鎮兵力不過二萬四千,何來八萬大軍?不過是拉了羌、邛、僚、僰等生番湊了五萬軍隊,詐稱八萬。我們所在的西路還有那麼幾千唐人步弓手,東路戎州軍只怕沒幾個唐兵咯。」
他跟著李珠兒也稱江朔為主,其實也不知道江朔是哪家的主,卻得十分親切自然,彷彿江朔便是他的主一般。
江朔道:「那日看到羊苴咩城下的弩手排列整齊、訓練有素,原來只有弩手才是真正的唐軍,剩下的都是他族借兵。」
孫校尉一驚道:「沒想到主那日也在戰場之上?不知是在城上還是在城下?」
李珠兒瞪了他一眼道:「我家主萬金之軀,什麼城上城下,自然是在點蒼山上遙遙觀。」
孫校尉道:「是了,是了,小的失言,主勿怪,不過主既在山上,怎會不知唐軍大敗?」
李珠兒道:「我家主另有要事嗎,只是匆匆掃了一眼,難道一直在山頭做石頭嗎?」
孫校尉哪敢反駁,連連稱是,江朔道:「我看唐軍勢大,遠超南詔,何以大敗呢?」
孫校尉道:「嘿,主,你道那守城的大將是誰?乃是南詔第一賊將段儉魏,段儉魏此獠,最是狡詐,他只以數弓箭手守城,引我軍平鋪攻城,主,你是不知道,那城牆忒也的長了,足有幾十里,連山接水……」
他將羊苴咩城的長度加長了數倍,李珠兒喝道:「休得羅皂!主既在當場,自然知道南詔城關的長度。」
孫校尉道:「是,是,小的忘了,主恕罪則個……」
李珠兒皺眉道:「你這人當真夾纏不清,撿重要的說,段儉魏怎麼狡詐了?」
孫校尉道:「是,是,我軍攻城之際也一直防備著西面大山,如這個方向上伏兵,也盡能應付。」
江朔道:「難道沒有伏兵?那段儉魏是怎麼勝的呢?」
孫校尉道:「伏兵自然是有,主,你猜怎麼著……」
李珠兒作勢要打,喝道:「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只說唐軍怎麼敗的?」
孫校尉連連稱是,道:「伏兵從大澤來。」
李珠兒道:「不可能!我們在山上並未看到水邊有檣櫓,何來南詔水軍?」
孫校尉道:「不是水軍,是南詔以騎兵繞過洱河,抄了我們的後路。」
江朔道:「我見唐軍一路進軍沒有下寨,兵臨城下立刻攻城,糧草輜重確實無人守護……」
孫校尉聞言搶白道:「主英明,段儉魏正是用火攻之計燒了咱的糧草輜重……」忽又罵道:「鮮於仲通這老賊,不通軍事,火起之時,他不思救援,反我等攻城,說回頭救火已是不及,攻下城來自有補給。」
江朔點頭道:「此說似乎也有道理。」
孫校尉順說道:「有理個屁……」他自知失言,連忙自己打道:「小的魯慣了,主勿怪。」
江朔道:「我本也不通軍事,還請孫校尉教我。」
孫校尉口稱不敢,道:「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城頭,守城的白蠻早跑了,這城地方廣大,卻什麼也沒有,我們一路到南面城牆,才發現此城南北城牆竟然都是面北防守的,白蠻都登上了南面的城牆,加上城牆上原本就有守軍,這樣一來南城牆上守軍數量不減反增,我們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此城並非南詔國都城太和城。」
江朔聽得直搖頭,道:「唐軍居然不知道南詔在太和城之北又建了羊苴咩城,此城為太和城之關城屏障,故有兩道城牆皆面北防守的奇景,唐軍對敵軍毫不知,忒也得託大了。」
孫校尉又道:「對,對,好像就是這個羊咀嚼城……城中糧草羊給咀啦,無糧無水,白蠻守住了南城牆,北門之外還有南詔騎軍,我們豈非自投羅網,自陷死地?鮮於老賊實在是糊塗頂,剛剛還我等不畏生死猛攻陷城,見了城中景又我們快點保著他突圍逃命。」
李珠兒冷笑道:「如不突圍,等南詔合圍后,那可真是有死無生了。」
孫校尉道:「是哩,姊姊說的是,留在城那是必死無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突圍求生。」
他也跟著江朔李珠兒「姊姊」,李珠兒瞪眼道:「哪個是你姊姊?你們突圍時南詔應該不會攔,但歸途可就難行了。」
孫校尉驚訝地問李珠兒:「姊姊,你怎知道?各路生番全都就地投降只求活命,只剩下我們這數千唐軍老弟兄保著鮮於仲通突圍,當時南詔騎軍幾乎是一即潰,我們還道是南詔人畏懼我軍強弩了,之後我軍一路敗時才知道南詔人的厲害,無論我們跑的多快,都會有南詔人從林深突然殺出,我們結陣反擊,他們馬上又躲回山中,這幫蠻子難纏的很,騎著小矮馬卻跑的飛快。」
江朔道:「這是南詔所產滇馬,天生矮短,卻其實是年馬匹,滇馬耐力最好,就是連著跑一個日夜也不用歇息。」
孫校尉道:「是,是……主果然見識廣博,我說怎麼甩不掉南詔人,原來是他們的馬耐力好,南詔人日日夜夜墜在我們屁後面,如附骨之蛆,甩又甩不,打又打不過。鮮於仲通那老賊在騎兵的簇擁下,自顧自逃命去了,最後倒霉的還不是我們這些步卒,大部分人不是死在什麼羊咩咩城下,而是死在敗退回來的路上。」
江朔道:「啊……鮮於節度使竟然拋下大軍,一個人回了都府?」
孫校尉啐道:「嘿,更可氣的是,上個月聽說吐蕃兵出雅州,他覺得待在都府也不安全,已經一路逃回長安去了。」
眾軍卒跟著一起鬨笑起來,說了這會子話,他們亦鬆弛了不,趁著江朔、李珠兒專心聽孫校尉說話之際,手上上不停,氣氛也慢慢歡樂起來。
江朔奇道:「鮮於仲通兵敗,丟了人馬輜重,僅以免,居然還敢跑去長安,難道不怕被捉拿問罪嗎?」
孫校尉不屑地道:「問罪?你道鮮於仲通的靠山是何人?」
李珠兒怒道:「賣關子!」
孫校尉道:「是,是……鮮於仲通開元廿年就中了進士,之後十幾年卻一直沒有實派,直到他結上楊妃之兄楊國忠,如今在朝中楊國忠的權勢只怕比李林甫更高,楊國忠收了錢真辦事,立刻舉薦鮮於老兒一個實缺——劍南道節度使。」
孫校尉又道:「其實此次攻打南詔,也是楊國忠的主意,他持劍南節度使旌節,讓鮮於仲通進攻南詔也是為了給自己謀一點軍功。」
江朔一拍桌案道:「楊國忠誤國誤民,實在可惡!」
孫校尉道:「可惡的還在後面呢!楊國忠怕被問舉薦失察、識人不明之罪,竟然偽造戰績,將大敗說大勝,咱的鮮於大人還做了京兆尹哩。」
江朔心道:這樣的故事自己這一路來已經聽得太多了,東軍是如此,西軍亦是如此,現在劍南節度使也概莫能外,朝廷之中李林甫如此,楊國忠又是如此,都說大唐盛世,這是怎麼了?
李珠兒問道:「那另一路唐軍呢?」
孫校尉道:「嗨……戎州出發的那一路,本就是各路生番湊起來的,行軍路上一路鼓聲震天,看似熱鬧進軍速度卻極慢,一聽說咱這邊敗了,早就一鬨而散了。」
李珠兒冷笑道:「果然不出巨子所料。」
孫校尉順口問道:「鋸子,鋸子是誰?」
江朔問李珠兒:「南詔軍會趁勢進攻這裏嗎?還有,吐蕃軍能攻陷雅州麼?」
李珠兒不假思索地道:「不會!南詔軍能擊退唐軍,全賴悉地理,他們可以在山林中襲唐軍,卻難在攻城戰中取勝。至於吐蕃,雅州道路狹窄,吐蕃進軍艱難,況且南詔一戰,劍南鎮其實只損失了幾千唐軍,西川尚有二萬健兒,只需調配得當,層層設防阻擊,吐蕃從絕對無法從西面攻劍南道。」
眾唐軍聽了皆以為然,頻頻點頭,這時只聽一人朗聲笑道:「小妮子這番話倒說的極有見識。」
江朔這才發現酒肆最裏面的角落裏竟然還有一客人未走,此刻那人從影中走出,只見他五十齣頭模樣,鬚髮已見花白,一張方闊的大臉曬的黑中紅,雖然穿著灰布短衫,但腰桿筆直,子板正,一看就是行伍出。
孫校尉見了那人模樣,忽而大喜道:「呀!莫不是李宓,李都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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