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欣走后，陶真快步走出了村外，此時路上本沒人，天也沒有大亮，王三和劉氏已經在馬車上等著。

“我們走。”陶真說。

如果不是出了這次的事，作為鄰居，陶真有車，早就帶著胡凌去寧州了。

可現在，陶真一點都不想幫忙，胡凌怎麼樣，跟一點關系都沒有。

劉氏道：”胡家剛來的時候看起來還算是正派。”

可是人有時候就是不能細看。

王三不知道緣由，便問劉氏怎麼回事？

陶真以為劉氏不會開口，沒想到劉氏很認真的說了一遍，很客觀，就說胡欣花枝招展的從一個男人馬車上下來，村里子就有人說閑話，然后胡凌就被打了。

王三都驚呆了：“就因為這個？”

劉氏道：“就因為這個！”

王三微微皺眉，他對胡欣的印象就是見過幾面，害一個小姑娘，這怎麼一夜之間就這樣了。

“不至于吧…”

劉氏道：“不然你以為的村子什麼樣？”

王三說不好。

劉氏說：“你覺得這里除了要去采石場上工和外面的其他村子是一樣嗎？”

王三確實是這麼認為的，如果不是趙氏欺人太甚，他也不會離開。

劉氏舒了口氣，看著遠慢慢略過的風景，看著越來越小的村子道：“不是，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這里的人沒有自由，沒有希，深陷泥藻，慢慢的他們已經不在是人了，是和這泥潭漸漸融為一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

劉氏的話讓陶真和王三都是一愣。

王三可能暫時不明白，可是陶真知道說什麼。

流放村看似平靜，看似和外面村子差不多，可本質上是不一樣的。

這里的人，正如劉氏說的，沒有自由，希，沒有任何盼頭，他們日復一日的在這里活著，或者不能說活著，只是茍延殘，麻木的，扭曲的，到最后這些人都變了披著人皮的怪。

  吵架，打架，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甚至是殺人…

流放村的人對死亡沒有敬畏之心。

死人在他們眼里再正常不過。

胡欣的事就是一個很好的現。

就因為胡欣穿了一件新服而已。

客觀的說，胡欣并沒有做錯，只是穿了一件新服而已，作為一個妙齡孩子，穿件好看的新服有什麼錯？

可在整個流放村，所有人都覺得這就是錯的。

更可怕的是，在這之前，連陶真甚至是裴家人都覺得是錯的。

錯了嗎？

哪里錯了？

陶真忽然覺得后背發冷。

一從未有過的涼意竄了出來，讓覺得渾發冷。

劉氏的話是說給王三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陶真一直覺得自己冷靜清醒，可是現在想想，和那些人有什麼區別，和裴家人都在被流放村改變，慢慢的融泥潭，變泥潭…

一路上誰也沒在說話。

林舒正在院子里整理籃子，陶真一來，他就幫忙把草莓放下來，然后幾個人悶頭裝草莓。

天終于大亮，草莓也裝好了，林舒總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奇怪，他和王三已經很悉，送貨的路上，他問王三是出了什麼事？

王三撓撓頭：“林舒，你說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買了一件新裳穿，有沒有什麼問題？”

林舒莫名其妙：“什麼問題？”

林舒一頭霧水：“姑娘買件好看的服穿不是很正常嗎？”

在寧州城，或者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很正常，可是為什麼，換胡欣

，換流放村，所有人都覺得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樣。

王三是個單純的人，從來沒想過這麼復雜的問題，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把這個問題想明白。

林舒讀書多，他覺得林舒是明事理的，比他聰明應該比他也懂得多。

“那如果是流放村呢？”

林舒一愣，他下意識反問：“流放村不允許姑娘穿新服嗎？”

這個他倒是不知道，他對流放村的印象還是人們口耳相傳中。

有的說那里都是窮兇極惡的犯人，有人說燕北王仁慈，流放村和外面沒什麼不同。

他見到的陶真，劉氏，王三，都是流放村出來的，他沒覺得這些人有什麼不好，他更覺得流放村應該是不錯的。

可是王三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王三就把胡欣的事說了，他不是個能藏得住事的人。

林舒聽后半晌沒說話。

他說不出什麼，整件事似乎沒有人們想的那麼可怕，殺人越貨都沒有，但是就是人覺得哪里不舒服，說不出來，好像又細思極恐…

…

包好了草莓，陶真和劉氏兩個人將家里的貨清點了一遍，已經沒剩下多了，兩人把貨都規整了一遍，陶真估時間差不多了，聶飛那的花盆應該差不多好了。

和劉氏一起到了八大胡同，聶飛的小店關了門，門口一片狼藉，窗戶，門，都被砸爛了。

陶真和周圍一家店主打聽了一下。

那家店主道：“聶飛有個娘子好像是病了，聶飛就去借了利銀，那銀子你也知道的，一旦沾惹上就很難還清了，他還不上錢，人家就讓他用小店抵債了，聶飛不愿意，就被砸了。”

陶真沒在說什麼。

聶飛之前給過一個地址，應該是他做工的地方，陶真不太認識這個地方，但是劉氏經

常進城知道，兩個人一路出了城，往北走了幾里地，才看見山腳下有一座土坯房，應該就是這里了。

兩個人走到門口，院子里很安靜，堆著不花盆，陶真看到了自己訂的，都做好了，整齊的碼放在院子里。

“有人嗎？”陶真喊了一嗓子。

可是沒人回答，又了一聲，門才從里面打開，一個人拄著拐杖從里面出來。

這人看模樣比聶飛要老一些，臉蠟黃，瘦的一把骨頭，眼神也不好使，有些膽小的看著陶真們：“你們找誰？”

陶真說：“聶飛是住在這里吧？”

人點點頭：“你們是…”

陶真道：“院子里的這些花盆是我訂的。”

人恍然，拉開門讓們進來，說：“他去城里了，你們坐著等會兒。”

人要給他們倒茶，陶真連忙阻止了，這個人看起來很不好，應該就是聶飛那個生病的娘子了，講話都有氣無力的，陶真哪里還好意思麻煩去倒水？

好在聶飛很快就回來了，進門看到陶真們微微有些意外，他將手里的藥包放在桌上：“你怎麼出來了？”

人笑道：“家里好不容易來客人。”

聶飛道：“外面有風，你回屋子去吧。”

人訕訕的點點頭。轉進了屋子。

陶真檢查了一下花盆，是很合適的：“我明天過來拉走。”

聶飛點點頭，似乎有心事，有些沉默。

陶真隨口問：“你城里的店不開了？”

聶飛說：“不了，似乎擔心被人聽到，他低了聲音說：“拿去抵債了。”

陶真問：“那我以后買貨還能找你嗎？”

聶飛一愣，顯然他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那再說吧。”陶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