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也不行,全是三省六部高級員的地方。”
“那你能去哪兒!”
“南邊的烏巷。”
烏巷是翰林學子住所的聚集地,他為翰林院里的人,選此最為合適,不張揚還應景,唯一不便之就是離皇宮太遠,騎馬說兩個時辰。
茜雪滿臉失。
蘇澤蘭曉得掃興,回到臥房,變戲法地掏出一盒細來,“公主拿回去早晚潔牙時用,以后保管疼些。”
茜雪接過金螺鈿盒,滿眼詫異,“潔牙,又是供奉自己做的?”
小孩就是好哄,一下子眉飛舞。
蘇澤蘭坐在旁邊,慢悠悠地:“石膏四兩,香附一兩,白芷,甘松,山柰,藿香,沉香,零陵香,川芎各二錢半,防風五錢,細辛二錢五分①,研細末就好了。”
茜雪吐舌頭,“你老人家可別在這里報學名,我一點兒也聽不懂,記不下。”
對方眉間微蹙,很快又松開,抿道:“公主自然不用記,我們這些老人家無事可做,才琢磨沒用的東西。”
這還是第一次聽對方承認自己老,忘記自己無意間提了好幾句老人家,樂得捂笑。
語氣冷淡,約著一不愿意,蘇供奉也有如此別扭的時候,這樣最好,終于活生生起來,多親昵,愈發喜歡了。
“供奉怎麼會老呢,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吶!不——比我還年呢。”茜雪勾頭來看他,乖得很,“供奉是心靈手巧,什麼都會,顯得我笨得很。”
“公主怎麼會笨。”他的眸子又起來,也不知為何竟會鬧脾氣,難道真因為一個老字,自己本來就老了啊,何況一個經歷過生死大事的人,還怕老嗎——抿自嘲地笑了下, “這些都是下人做的活,小殿下不需要懂,我家里沒幾口人,后來又去書坊做工才學一些,用來解悶吧。”
茜雪從沒琢磨過對方家事,宮里傳聞眾多,分不清真假,不愿意揭他傷疤,只要讓供奉難過之事,一丁點兒也不想提。
這會兒人家自顧自說起來,小公主反而不知所措,沒敢搭話。
恰巧矅竺手里拿著幾朵櫻花,進屋仔細進六棱青瓷花瓶,送過來,“公主,供奉,奴看今年的花特別好,這櫻花開得多早啊。”
幸虧得到轉移話題的機會,忙附和:“是啊,往年都是上巳節后才開。”
蘇澤蘭揮手示意小太監出去,拿花剪擺弄起櫻花枝,長長短短在手中翻飛,繼續道:“臣最喜歡金陵的花,每年春天都比別開得早,姹紫嫣紅,滿山遍野,小殿下還沒去過金陵吧,那是臣的故鄉。”
慢悠悠語氣,顯然沒有繞開往事的打算。
茜雪慌地嗯了聲:“我——想去供奉家鄉,都說金陵人杰地靈,肯定特別。”
“是好,臣也想帶小殿下去,只不過臣是無家之人,沒法盡地主之誼,但可以與公主到走走。”
他說無家兩個字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今日窗外的天氣一樣,好比人了傷卻笑著說半點兒也不痛,惹得茜雪越發疼惜。
從小備寵的十七公主,不懂無家的滋味,不懂就胡思想,任思緒飄散得七八糟,倒比正主還傷心了。
“供奉——”忽地抓住對方手臂,險些把手中的青瓷花瓶打碎,還好蘇澤蘭一下子接住,抬眸瞧小殿下眼波流轉地著自己,里面全是一縷縷心碎,像擱著刀片似地,“供奉,我就是你的親人,你說過——我像妹妹,像兒,那咱們從此就做一家人,茜雪就是供奉的家。”
他愣了愣,好奇這番嘆從何而來,“公主說什麼?”
茜雪滿腦子都是不忍,急赤白臉又說了遍。
這回到蘇澤蘭笑了,前幾天還說不做兒和妹妹,如今自己急急認了,小殿下還真是一會兒一變。
對于他這種人,有家無家早就沒什麼要。
“我怎麼敢高攀公主。”他倒端起來,藏住眼尾笑意,低聲道:“不過——如果臣真有這個榮幸,能有個小殿下這般可的兒,也是修來的福氣。”
茜雪扭過頭,說出去的話,潑出的水去,心里不舒服也沒辦法,囁喏著:“我就是打個比方而已。”
咬著,瞧落下的影在雕梅花石板磚上打轉,尋思這下不只是恩人啦,自己還認了個爹。
有苦說不出,對方還夸可,可這種話,不都是沒什麼好講,才用來搪塞人嘛!
蘇澤蘭垂眸理著櫻花,笑而不語,半晌問:“殿下,過幾日上巳節去渭河邊踏青嗎?”
作者有話說:
①這個方子是真的,取自哪里忘了,你們可以試試,哈哈!
第32章 春暖睡鴛鴦(四)
上巳節屬于棠燁朝的大日子, 相傳三月三是黃帝,玄天上帝還有高神誕辰,也是哪吒太子升天之時①, 眾人去水邊祓除畔浴, 洗去一年污穢,祈求新年之福。
渭水河畔芍藥斗艷,蘭花翻飛,不遠皇帝的儀仗隊在清晨迷霧中,緩緩出真。
先是聲勢浩大的清游與龍旗開路, 接著鼓樂齊鳴, 連著幡,幢,旌旗四飄搖,帝王玉輅由太仆卿親駕,神武大將軍花子燕侍奉在旁, 又是一眼不到頭的侍衛與兵卒環繞。
十七公主坐在玉輅中,心不在焉地過金紗幔往外瞧,滿眼盡是奴仆守衛,也不知跟隨的文武員在哪里, 聽說這次郊游盛世空前,陛下幾乎帶了整個翰林來, 要效仿魏晉之風,做什麼“曲水流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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