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就怪他從小心思深，絕不放過任何蛛馬跡，這也是小帝王必會的本事，不是嗎——若非如此，如何能夠奪回皇權，坐在龍椅之上。

無論如何他是上了，起初模糊的越來越清晰，只要姐姐愿意，他可以廢了后宮，為何不能，他是皇帝，哪里來的那麼多規矩，別人做不到的事，他可以。

只要姐姐心里沒有別人，或者——有也沒關系，棠檀桓咬了牙，只要是死人，就沒多大要了。

他在紫宸殿里猶猶豫豫，思緒萬千，手不停挲著金牡丹漆盒，卻始終沒有走出來一步。

等回過神，發現將近子夜，嘆口氣，姐姐肯定睡了，只得把盒子放好，吩咐李瑯鈺回寢宮。

甬道太長，燭火不明，到了太極宮已快睡著，準備更時竟發現邊無侍伺候，連李瑯鈺也不見人影，果然離了兮雅不行，正發怒，卻瞧見不遠的雕金龍花屏輕輕，一盞燭火燃在上面，有窈窕影緩緩走出，定睛一看，原是朝思暮想之人。

茜雪捧著盞蓮花燈，靠在花屏邊，巧笑倩兮，“怎麼，皇帝不認識我了。”

他呆呆地看著，覺得應該在夢中，剛才就昏昏睡，這會兒也不清醒，所以才在此時此刻瞧到姐姐，癡癡地哦了聲。

“哦——算什麼意思，真不認識了！”將蓮花燈放下，扭頭看對方一眼，招了招手，白凈手指出藕荷窄金袖口，“弟弟忘了姐姐，姐姐可不能忘了你。”

他順著的目，這才瞧見案幾上放著一碗湯湯水水的東西，不知是什麼，木木地：“姐姐，你——”

茜雪坐下，單手撐住頭，佯裝生氣，“檀兒，姐姐的生辰都能忘，該不該罰！”

盈盈笑著，語氣溫，又了那個招人喜的姐姐，讓棠檀桓回過神，快步向前，“弟弟怎麼會忘，只是——”噎住聲，不想再提紫宸殿的事，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道：“只是想著今天給姐姐送禮的人多，沒功夫理弟弟。”

“誰還能比你重要，竟找借口。”隨意說著，又拿出兩個碗來，慢條斯理從大碗里分食，“這個曲曲兒，西域面食，據說生日時都會吃，咱們一起啊。”

那碗曲曲兒熱氣騰騰，白花花翻滾著，熏得臉紅撲撲，那份熱也到了他的心上，乖乖地坐在對面，像個小孩子，問：“這個——好吃嗎？”

“好吃啊！和咱們的餛飩差不多。”用勺子喝著湯，燙得都紅了，“哎呀……燙！你嘗嘗嘛。”

他喜歡看這幅樣子，親昵自在，心里暖洋洋，輕輕掏出那個金牡丹漆盒，“我給姐姐的生辰禮。”

茜雪接過來，隨手就打開，不由得驚嘆：“真好看啊，從沒見過這麼干凈的珍珠。”說罷在發髻上，看上去十分開心。

棠檀桓松口氣，才發現自己一直張得很，最怕對方不要這份禮。

他被蘇澤蘭激起的怒火已完全消失，一切又都恢復原來的樣子，姐姐還是與自己最親昵，他們分吃著同一個碗里的飯。

茜雪垂眸不語，余看了下這個惹人心的弟弟，太了解他，如今蘇供奉去了南邊，木已舟，再發脾氣只能把事搞得更糟。雖然還不知陛下為何發那麼大的火，但最好不要激怒對方。

李瑯鈺進來倒茶，看兩人一派溫，心里不由得佩服，到底是皇家的人，沉得住氣，發生那麼大的事卻沒有與陛下鬧翻，還是聰明啊！

天子也是順驢，不能強。

十七公主除了在蘇供奉面前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別可還是聰慧過人的皇家公主。

他站在花屏外，心想蘇澤蘭這個人啊，就是走運，估計能逃過一劫。

一碗曲曲兒很快吃完，茜雪拿帕子，瞧對面人氣息平和，眉眼彎彎心不錯，方才試探地：“陛下，我知道前一段有些傳聞鬧得陛下不開心，無論如何請相信姐姐，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數。”

棠檀桓慢慢放下勺子，里還是溫熱的湯水，心卻兀自涼了一半，沒否認，雖然也沒承認，但與自己期盼的答案完全不同。

自己有數——意思是讓他不要手，說的是傳聞不是謠言，傳聞有真有假，可不像謠言四起，也就說十有八/九是真事，和當場承認了沒區別，他恨了場上咬文嚼字的習慣，可又深諳此道。

其實這本顯而易見，難道他還期盼人家會否認，可面對面一字一句聽見到底還是不一樣啊，他心口著疼。

“什麼謠言——” 棠檀桓淡淡笑著，常年周旋與場，何時何地都笑得出來， “姐姐不要想，我這里什麼事都沒有。”

茜雪嗯了聲，并沒有覺察出異樣，夜深了，也該離開，提盞燈，站在門口眼波流轉，“陛下，今夜雖然破了宵，但畢竟是我生辰，饒了姐姐吧！”

對面人將燈拿過來，瞧著在夜里依然彩奪目的姐姐，低聲道：“宵制度誰也不能犯，就算是朕被抓住也要罰，公主下個月的俸祿沒了。”

茜雪噘哼一聲，“好，好，陛下英明神武，法紀嚴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公主說的對。”他的眉目舒展開來，單手提燈走進夜里，又轉了個，回頭向還站在門口的公主，幽幽地：“我不能免除姐姐的錯，但可以和姐姐一起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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