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往將軍府跑得越來越勤，只有看到花夫人與冷瑤才能冷靜下來，十七公主的擔憂已經藏不住，溢于言表的相思就連花夫人也覺察出不同，悄悄對冷瑤咬耳朵，“我瞧公主殿下特別有你之前的影子，當年段主使被抄家的時候，你就是這副樣子。”

段夫人一邊給姝華理頭發，一邊笑， “誰都能像你似地，心眼那麼大，要不是戰勝的消息已到，我也寢食難安吶。”

對方嘆口氣，“唉，花大哥前一段生死未卜，我怎能不擔心，但為武將之妻，時時要有為夫收尸的覺悟，若沉不住氣，花府上上下下又要如何。 ”

冷瑤點頭，將姝華的頭發綁好，笑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愿從此以后都是太平日子，打仗。”

姝華朝自己發髻上別了枚小花鈿，回頭甕聲甕氣地接話：“爹爹說了，世有世得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打仗也不是禍事，有些仗必須打！”

小孩子口無遮攔，滿東一句西一句，兩人被逗樂，不再言語。

大軍凱旋之日，整個長安喜氣洋洋，紅綢系遍，鑼鼓喧天，皇帝親自設宴麒麟殿，街道上迎接隊伍的人沸沸揚揚，就快把兩邊的梧桐樹淹沒。

普通百姓臨街等待，千金閨秀依樓而立，推推搡搡之間，只見一個材纖細的子拉著另一位妙齡子，急急道：“雪兒千萬站穩，別掉下去，人這麼多，倒可了不得。”

十七公主藏在帷帽下的笑如花，今天迫不及待找林合子，一起來迎接蘇供奉，就是想第一眼瞧見，若傻乎乎等在宮里，又是賜宴，又是拜見皇帝，啰啰嗦嗦一大堆，還不得鬧到第二天早上。

“沒事的，我會小心——哎呀！”話音沒落就差點被后面沖過來的人撞到，從小長在宮里，眾人遠遠瞧見便要行禮，哪里遭過這份罪，前擁后，厚襦之下出一層層細汗，但小公主心里舒服，再跌跌撞撞也舍不得離開。

可惜等到夕掛在天邊，竟沒瞧見對方半個影子，宮中宴會已開，行人也漸漸散去，連最后一匹戰馬都目送走了，茜雪呆呆站在街口，心里升起一陣恐懼，蘇供奉——不會死了吧！所以本沒回來，

呼吸急促，轉拉住合子的手，眼淚刷一下就滾落，“合子，你說蘇供奉——哦，我小叔父不會戰死沙場了吧！”

林合子汗，瞧對方帷帽也歪了，眼睛紅紅得像只小兔子，連忙掏帕子，“雪兒別急，蘇供奉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修哥哥怎會不知道，肯定是人太多，咱們看花眼，說不定供奉早就回宮了。”

茜雪急得咬，忙不迭點頭，急慌慌往宮里去。

不遠的烏巷，太好似個鴨蛋黃懸在樹梢，淺紅線懶懶散在空中，落在一輛飛馳的烏青馬車上，駛新建的翰林供奉府。

門口仆人恭敬地迎接，蘇澤蘭走下馬車，柳綠圓袍上的鑲金半臂在夕里，激碎了一襲冬夢。

他今早就帶矅竺回到宮里，懶得參加那些冠冕堂皇的宴會，只等著大軍進城，便要去瞧小殿下。

這會兒匆匆來了，站在門前心口跳，皮比屋檐邊上的薄雪還要白，矅竺站在后，笑道：“大人怎麼了，不是急著要見殿下。”

他嗯了聲，隨著領路的仆人往里走，路過前廳，越過長廊，繞在幾乎結冰的雪蘭湖邊，腳步很輕，水汽沾了靴子。

這是自己的府邸，卻覺得悉又陌生，想來他還沒住過，小殿下已經當做家了，心尖被牽了一下，有線慢慢地磨，又又疼。

來至后院，迎面瞧見杏琳與秋，滿臉帶笑地行禮，“供奉終于回來了，這一路實在艱險，奴婢們都跟著揪心。”

蘇澤蘭笑了笑，余已經掃到秋的紅眼眶，想來小殿下也是這般哭吧，實在讓人心疼，對矅竺與秋也多了份慈悲，今晚沒必要讓矅竺伺候了。

他聲問：“公主在里面嗎？”

杏琳搖搖頭，“殿下今早就出去了，非不讓我們跟著，好像說去找修侍郎，這會兒還沒回來，奴婢正要去瞧。”

蘇澤蘭愣一下，虧他這個人算來算去，全天下都能放在手上隨意撥拉，居然沒想到公主會不在，早知應該讓矅竺來問一聲，搞得尷尬。

末了抿抿，又問：“你剛才說——公主去了哪里？”

“回供奉，說是修侍郎那邊。”

第83章 塞外天涯（七）

蘇澤蘭眸子沉一下, 回說不要，可以在里面等，杏琳才匆匆往外尋十七公主。

他不方便進屋, 就靠在廊下的貴妃榻邊, 放矅竺自由，看對方與秋一前一后走在湖邊，目溫。

兩相悅，最是人間事，瞧著就出了神, 想小殿下在干什麼, 與修楓在一起，郎才貌，怎麼看也比自己合適，他年紀一大把，后更是藏著一堆不干凈之事, 無論如何也配不起天上的月亮。

也許今晚不該來，可又實在想得很，一百多天了，比自己前半輩子都長, 想來小殿下也不會完全不關心他的死活吧！

袖口里放著路上做的杜鵑花膏，細細香氣從青瓷小瓶里散出來, 縈繞鼻尖，忐忑著對方會不會喜歡，快除夕了，可以與小殿下一起迎新年, 尋思該做點什麼討人家歡心。

也不知還愿不愿意和自己過, 修楓雖然與表妹看上去要好, 但公主那麼又可至極，是男人都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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