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哦一聲，半晌沒吭氣，惹得蘇雪盼咯咯笑，“陛下睡得太久了吧，是不是還迷糊著呢啊。”

話音未落，纏枝如意花繡金屏外有人接話，溫至極，“不是沒睡醒，只怕過頭。”

茜雪端了碗百合棗粥，熱氣騰騰熏著臉，惹得微微閉起眼，笑來到近前，“陛下先喝點熱粥吧，暖胃。”

瞧天子愈發傻愣愣地不搭話，旁邊的蘇雪盼又忍不住笑，揶揄道：“咱們陛下啊，肯定是做了個夢，要不昨晚能睡到花房去，人常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要不是讓公主發現，找人送回長生殿，陛下應該能直接睡到晚上吧！”

邊說邊俏地笑著，清淺笑聲飄在午后漸漸溫熱的空氣里，讓人沒來由得心好，茜雪手輕輕打了對方一下，佯裝生氣，“蘇貴妃越來越口無遮攔，什麼俗語也是你能說的嗎？”

“在陛下與公主面前怕什麼，咱們不是一家人嘛。”

語氣親昵可，讓天子與公主不由得對視，是啊——家人，無論以何種形式，他們總是一家人。

棠檀桓笑了笑，三魂七魄歸位，“貴妃素來是個熱鬧人，朕覺得好。”

“你把慣壞啦，將來也是你的事。”茜雪把粥碗遞過來，坐下調笑道：“罷了，罷了，反正是你的寶貝貴妃，姐姐管不著。”

蘇雪盼睜大眼睛，勾頭瞧，“哎呀，公主怎麼管不到啊，前一段還說要認我做妹妹呢，現在怎麼就變卦！”

自己說著就樂起來，開口帶笑，實在討人喜歡，棠檀桓拿起粥勺，輕輕抿了下，甜暖流了，頓時舒服很多，幸而雪盼在此，否則他真不知要如何面對姐姐，在經過昨晚的迷惶恐之后，早就喪失了與對方說話的勇氣。

余瞧姐姐，對方卻是一副神態自若，大概發現自己在瞄，緩緩站起，對著雪盼聲道：“行，我錯了，好妹妹，一聲姐姐一世姐姐，以后無論發生什麼事，咱們都不分開。”

蘇雪盼吐舌頭，眉眼彎彎看殿下，“哎呀呀，陛下你看，臣妾可有福氣了，居然做了十七公主的妹妹。”

天真爛漫的語氣惹得他忍俊不，放下粥碗，接過姐姐遞過來的帕子，“貴妃說真的！你認了十七公主做姐姐，我是的弟弟，貴妃好好算一下，你和我該怎麼辦？”

蘇雪盼噎住聲，竟把這茬忘了，扭頭朝公主可憐，“殿下，那我——能不能反悔啊？”

茜雪掩面而笑，“好妹妹，心里還是最在乎天子啊！”

太升起來了，金映在雕花大理石地面，花屏上的金線一條條細地璀璨，仿佛魚尾鱗片，淺淺在水中。

三人坐在一，親無間，暖暖溫度讓天子心里舒服，姐姐沒走，沒被自己嚇走——這就已經足夠，至于昨夜，暫時都可以拋之腦后。

茜雪看弟弟已經安靜下來，也放了心，將他留給蘇雪盼照顧，獨自走出長生殿。

春天來了，再有幾日就是元宵節，人勝已過，今年連蘇供奉做的彩勝都忘了別在發間，心暗淡，漫步在華清宮的九龍湖畔，瞧草長鶯飛，不遠的驪山青綠悠然，忽然很想去老母殿上柱香。

一定要去，與蘇供奉一起。

深吸口氣，如今只能靠自己，先回到沉香殿更，薄輕施，依舊是彩奪目的人。

帶上秋，緩步來到段殊竹的龍石舫，白日碧波瀲滟，方才看清整個石舫模樣，似飛龍盤旋在水面，后面還有片的翠竹秀逸，這位主使果然會選地方。

迎面走出來竹兒，翠綠圓領窄袖衫著英材，乍眼一看，倒像前后那一顆顆青翠竹子，難怪做竹兒。

對方手里提著個藍紫花筐，枝條參差不齊，只扎了一半，做工十分巧，見著公主連忙施禮，“殿下怎麼來了，主使這會兒不在，段小娘子想來華清宮玩，主使去接了，殿下先在里面稍等，奴去弄點好吃好玩的東西，讓公主解悶。”

茜雪點頭，不得不嘆樞院調教出來的就是會伺候人，順著接話，“好吃的倒多，好玩的不知有什麼？”

竹兒開簾子，一邊仔細護住手里的花籃，笑嘻嘻地回：“昨晚奴抓了幾只貓，金虎，貍花貓，各個可得很，殿下一定喜歡。”

吃驚，如何知道自己貓，就算曉得也沒必要大半夜去抓，坐在榻邊，試探地問：“本主確實喜歡貓，不過你又不能未卜先知，莫非知道我會來！”

“奴哪有那份本事——”端了杯熱茶，還未開口，臉就兀自紅了，靦腆道：“奴實話實說，段小娘也喜歡貓，所以昨夜無事——就抓了一些來。”

“哦，難怪了。”公主隨即笑道：“你機靈，想必那只花籃也是給姝華編的了，段主使肯定十分喜歡你，要麼怎麼賜名竹兒，那可是他自己的名字啊！”

小太監立刻出一慌，噗通跪下，“奴可不配，是主使心眼好，憐惜奴年紀小而已，奴父母都是養竹人，可惜早年就沒了，奴又被賣樞院，才得了這個名字。 ”

茜雪嘆口氣，皇宮里的人全是表面鮮，背后都藏著不能言明之苦，上至天子，下到一個小宦，誰也不能幸免。

竹兒退了出去，騰出空來欣賞后的花屏，上面繡著棵棵紅秀竹，遒勁有力，只是這實在有趣，怎麼竟是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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