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嫦忍不住朝著里面看了一眼,就見那孩子趴在地上如同狗兒進食,整張臉都趴在了餃子盆里。
他吃飯時唏哩呼嚕,十分野。
蕊姨糾正著他姿勢,他卻嗚嗚著想要護食,仰起有些臟的臉朝著蕊姨呲牙。
蕊姨一掌拍在他腦門上“跟誰兇呢!”
阿狗吃疼之后委屈的嗚咽兩聲,將牙松了開來,張大的里黑的一片。
“嘔!”
周玉嫦間翻滾,忍不住就捂著朝外跑了出去,等到了過道里的墻邊才扶著干嘔了起來。
吐得昏天黑地,臉比之前自盡時還要慘白,扶著墻的手幾乎都要支撐不住。
棠寧輕輕替拍著后背,等吐完之后,才遞了帕子給。
周玉嫦眼睛鼻子都是通紅,嚨里更是火燒火辣的疼。
棠寧輕聲道“還想聽嗎?”
周玉嫦咬了咬牙,低聲道“想。”
棠寧將人拉著去了屋中,讓坐下給倒了杯溫水漱口之后,這才說道“蕊姨以前青樓的花娘,自小被賣煙花之地學習伺候男人的本事,后來因為容貌出了花樓里恩客最多的頭牌。”
“曾經風無限,讓無數男人拜倒石榴下,為一擲千金,但子容本就難以長存,那煙花之地更是不缺漂亮姑娘,不過二十出頭的時候就被更好更漂亮的姑娘取代了頭牌之位。”
“青樓里的子,容正盛時自然萬人追捧,銀錢不缺,為博人一笑,那銀子千兩萬兩的扔的人也不在數,可一旦了過氣黃花,沒了恩客,那曾經再榮的人也會落得一文不值,在花樓里招不來客人的花娘也沒了立足之地。”
“蕊姨過了一段很難的日子,又攢了好些年的銀子,加上之前提過那朋友的幫助,才在三十歲之后傾盡所有錢財替自己贖了。”
蕊姨就是當初那個曾經照顧過薛茹的花娘,而口中那個琴藝出眾,嗓子像是黃鸝鳥的淸倌兒,就是薛茹的生母。
當初棠寧將薛茹帶出來之后,薛茹便想接了蕊姨去積云巷生活,但是蕊姨怕自己曾經份會污了棠寧們的名聲,死活不肯答應,當時說尋了個相好的,模樣俊俏有錢有地,說要嫁過去福,那男人也愿意明正娶給個名分。
蕊姨去了之后,薛茹不放心。
棠寧就讓人走了一趟去查查那人的底細,原只是想看看那人是不是良配,也想著若真合適幫上一把,讓蕊姨晚年能夠得到照顧安安穩穩的生活。
可誰知道這一查,就查出了問題。
那個男人本不是什麼他口中的鄉紳,做的也不是良家生意,他們那個村子從上到下男老都干的是拍花子的行當,雖然田地房產都是真的,過得也十分富足,但那些銀子卻都是他們拐賣孩子賺來的。
棠寧說道“我們原只是想將蕊姨帶回來,將那些人送
府,可誰知道阿兄派人查過之后,才發現那人后還有更大的團伙,事遠比我們想的要更復雜。”
“他們不僅拐賣孩子娘,還跟當地鄉紳富戶有所關聯,就連一些府也給了庇護,從上到下沆瀣一氣,有時候甚至會明搶一些孩,死他們家中父母親人。”
“阿兄當時還管著樞院,又恰巧在查漕糧的案子,順勢派人去了江南一帶,順藤瓜將這事查了個徹底,阿狗就是那時候被找到的,就連濟善堂里好幾個孩子也都是那時候救下的。”
那些孩子大多年歲不大,有些本就不記事。
蕭厭命人將人送去當地府,又掛了布告找尋父母親人,其中大部分都回了家中,可有一些要麼是孤兒乞兒,要麼不記得家在何的,府那邊沒辦法好生安置,而阿狗這般模樣如果放在那邊,怕是會被人當妖邪,本活不下去。
蕭厭便命人將他們帶回了京城送到了濟善堂。
蕊姨看錯了人險些葬虎口,薛茹說什麼都不肯讓離開,又不愿意去積云巷,最后還是棠寧出面讓來了濟善堂照顧這些孩子,才答應了下來留在這邊。
棠寧還記得阿狗剛被送來這里的時候,整個人如同野見誰都想咬上一口,院里那些孩子也對人滿是防備,像是一個個狼崽似的瞧誰都帶著懷疑和戒心,直到后來很久之后,他們才放下戒心變了如今的樣子。
周玉嫦怔怔聽著棠寧說著蕊姨和阿狗的事,說著那些被拐的孩子,眼圈紅紅的。
低低問道“那阿狗他……還能變回以前的樣子嗎?”
棠寧搖搖頭“秦姊姊來看過,很難。”
阿狗上那些發已經和長在了一起,長年累月下來早就變了他自己的“皮”。
若是想要讓他恢復,就得重新將皮剮掉,可是那發所在的位置幾乎遍布了他大半個子。
蕭厭當年雖然也銼皮削骨,但也只是因為不得已,且只換了面容,而阿狗如今的卻是要換掉大半的,這麼大面積的創傷,很難保證傷口不化膿。
當年阿狗能活下來本就是靠著“藥”和“運氣”,二、三十人中唯一的活下來的“好命”,未必就能讓他這一次再扛過去,一旦傷化膿難以好轉,他就會直接喪命。
哪怕是秦娘子,也毫沒有把握。
棠寧輕聲道“秦姊姊說,可以幫他治療手腳,將尾去掉,若是好生教導也許還能如常人一樣活幾日,只是……”
阿狗到底是被傷了底,那些人當年“改造”他的時候,也只是想要讓他這個怪去換取一些“獵奇”之人的錢財,本沒想過要顧全他的將來,也沒想要讓他活多久。
秦娘子說,阿狗若不救回來,命就在這幾年,如今就算有藥吊著命,能勉強讓阿狗變得像是常人,他也活不了多久。
周玉嫦聽著棠寧的話只覺得沉重至極,那種難伴隨著抑讓有些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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