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一聽到鄭五的聲音,頓時面煞白,卻未曾走開。厭惡道:“都說有后娘就有后爹,當初你和云娘要把我獻給權貴時,我就沒有父親了!要不是江回帶我離開,我還不知生死!”
綢布將阿姒的神遮住了,鄭五推斷出這丫頭當未聽到那夜他和云娘的談話,即便聽到也不知全貌。
只要能圓得上,就還能轉圜。
他忙解釋:“阿姒,當初云娘氣量狹小,我便告訴你是我撿到的,本以為這樣可以讓對你好一些,不料卻說要把你獻給城主。我聽說晏氏長公子似乎對你有意,心想若你能被長公子看上,云娘也不會再揪著你不放,這才讓你誤會了……”
阿姒偏頭不語,似半信半疑。
鄭五要上前一步。
阿姒側的白郎君抬眼淡淡看他一眼,他頓時止步。
阿姒冷哼了聲:“我就不信你未搖過,如今推到一個人上,當真是可笑!”說罷憤而往外走。
那在旁看戲的白青年亦優哉游哉跟了上去。
室只剩鄭五。
因不知那孩子究竟是否得知真相,他忐忑待了許久。
但片刻后。
廊道上有人踉蹌奔來,伴隨著低泣聲,竟是阿姒。
與鄭五保持著距離,帶著哭腔道:“爹爹,江回他……他方才同我說,你不是我爹!還說我是他仇家的兒,可我就是爹爹的兒啊……”
鄭五迅速捕捉到要點:“仇家?是你那位夫君說的?”
他霎時明白晏書珩初見阿姒時直勾勾的那幾眼不是心,是認出仇敵之!甚至眼下他還假扮阿姒口中的“江回”捉弄阿姒!至于今日翻臉,許是沒了耐心。
鄭五悔之莫及。
正忐忑時,那溫潤郎君悠然而至,走向嚇得渾發的阿姒:“夫人為何如此害怕,是江某伺候不周了?”
笑雖溫雅,語氣卻人一個哆嗦,猶如遇到毒蛇。阿姒躲到鄭五后,聲:“爹救我,他又要打我……”
鄭五暗自慶幸自己適才說話時刻意穆棱兩可,只說阿姒同云娘說了是他撿來的,卻未說此話真假,忙轉了口風道:“孩子,我同云娘說的話不止是為了讓放輕戒心,更因我的確不是你親爹。當初我兒剛沒,我悲痛萬分時撿到了你,見你失憶,索當兒養著。”
阿姒不敢置信,還想說什麼,卻被晏書珩扯回,噙著戲謔的笑強行帶離房中:“夫人,跟為夫回去吧。”
鄭五惶恐地看著阿姒被拉走。
.
不久,晏書珩去而復返,冷冷看著他,眼底笑意徹底散去。
青年慢條斯理坐下:“是誰讓你把安排到我邊的,你又是于何時、何撿到?如有瞞,你知曉后果。”
鄭五哪敢瞞?一五一十道來:“八個月前,我奉城主之命去潁川尋訪奇藥,正逢潁川世族南遷,小的苦于歷城城主殘暴,便想去看看那些世族可缺郎中。正巧遇到一個著華貴的婢,塞給我好些銀子,讓我去那邊山崖看看可有一個白郎,還說若是人還活著,就讓我藏起來,這些銀子足夠我把那郎帶回去當兒養著,若是死了便算了。
“我便去了,果真見懸崖上有個郎,彼時奄奄一息,當是墜下時衫被樹枝掛住了才沒死。在邊上還有位黃郎,但那婢只讓我救白服的,我便只救了。昏迷醒來一見到我便喚爹爹,我索將錯就錯……”
晏書珩長指輕點著座椅扶手:“關于的事,可還有別的?譬如是何份,可曾記起過往零星片段。”
鄭五道:“只記得自己有個爹爹,其余都忘得一干二凈,對了,有一件無關要之事倒是想起了。”
晏書珩抬眸:“何事?”
“某次路過一荷塘,忽稱自己曾采蓮沿街賣過。”
“荷塘……”晏書珩輕抬的指尖停頓在半空,想到當年那個遞給他蓮蓬的小郎。眼底和了一瞬又很快淡下。
他寒聲問:“那個婢呢?”
鄭五搖頭:“那一帶正著,那些人找了幾天沒看到人就走了,我既拿了銀子便遵守承諾把人帶了回來。”
其實他看得出來,那個婢子當是打算讓那郎自生自滅,他就算拿了銀子救了人后把人拋棄荒野也可以。只是他見那郎生得貌,城主又好,自己此行沒尋到奇藥,尋個人回去也可將功補過。后見見這郎失憶,索先當兒養著,將來得了城主寵自己也能沾。至于后來要獻給晏書珩,則是想攀上更高的枝頭。和云娘說什麼沒見家人來尋、罪臣之后,也是怕云娘心才現編的。
晏書珩又問了一些,直到鄭五再也答不出來才罷休。
見他神稍緩,鄭五試探道:“小的斗膽一問,貴人打算如何置那孩子?”
晏書珩掃來一眼,笑意陡然淡了:“怎麼,你想替求?”
鄭五連道不敢,痛心疾首道:“小的當初將視如己出,卻小的心寒,如今我已與再無干系!”
晏書珩起行至劍架前,徐徐出其上放著的長劍,長指拂過劍幽幽嘆息:“可惜了,吳城主是憐香惜玉之人,這樣的人,當留在他邊才是。”
鄭五頸側倏爾一涼。
青年笑著將長劍下,眉目含笑:“我的老丈人,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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