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好不委屈，溫殊一愣，又回頭看著他，郎君眸子深邃，眼底竟然還有了紅意。

他這是干什麼呢，鼻尖的酸楚冒了上來，溫殊噘了噘，一副為難的模樣，“可是我，我也好不容易把自己勸回去，郎君這麼一說，我又得想……”

話音一落，郎君便松開了，奪過了懷里的食盒和兩個酒壺，立在跟前，“娘子就在這想，我等你。”

這事兒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想明白的，得慢慢評估風險，有希便有失，搞不好還會頭破流，不知不覺便了姚十娘，溫殊還是有些為難，“我……”

謝劭步步，“娘子快想，時辰不早了，咱們還得沐浴更，早些歇息。”

他這番明明白白的暗示，大有自甘墮落，準備犧牲自我的意思，溫殊驚愕地看著他，臉“騰”一下燒了起來，腦袋又熱又暈。

倒也沒好到如此地步……

“不要臉。”溫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一道聲音從府門后傳來，聽了大半天墻角的二夫人忍無可忍，“兒媳婦趕進來吧，外面風大，別被那沒沒臊的怪風把耳子吹了。”

此話一出，門外兩人頓時僵住沒了反應。

風有沒有把小娘子的耳子吃不知道，郎君的臉倒是紅一片。

就沒見過如此為人父母的。

萬不能再演戲給旁人看，拉著小娘子的手，快步進了院子，一時也忘了自己的胳膊還疼著，進了屋，把手里的食盒和酒壺放下，立在燈下打算繼續與小娘子掰扯，溫殊卻瞧見他肩甲的位置已有斑斑跡浸出了他外面的袍子。

這傷養了三五日，好不容易沒再出了，這要是有個好歹，自己可不了可干系，趕把人拉到了床邊，替他解起了袍，“郎君別。”

謝劭也看到了跡，疼還是疼的，但心還被小娘子吊著，今兒非要給自己一個痛快，盯著小娘子，“你想好了沒有。”

小娘子不理他，繼續解他的袍，“我先瞧瞧郎君的傷口。”

不回答，有了之前的經驗，他自己開始解讀了，“娘子還是關心我的。”

溫殊一心都在他的傷勢上，衫袍褪下來，下意識扔了出去，謝劭眼疾手快，彎下用著傷的那只胳膊，一把抓了回來，“別扔……”

他這一彎腰一用力，里上的大片跡更明顯了。

溫殊看著他額頭冒出來的細汗，趕把人扶了起來，“郎君不要命了嗎。”

人一旦不要臉了一回，便會自暴自棄，變本加厲，“不要了，娘子都差點弄丟了，還要什麼命。”

溫殊沒心同他玩笑，紗布已被跡浸了大半，急忙把閔章進來，兩人一道替他換了藥。

今日太醫過來又放了一回瘀，好在只是崩了劃開的那道傷口。

藥換好后，綁上了白紗，閔章一退出去，郎君又開始了，“你就給我一個痛快吧，我這般心中揣著事，傷也好得慢。”轉過頭一本正經地問溫殊，“郁郁而終，這話娘子聽說過這話嗎，人很多時候，不是被病魔折磨死的，而是被心困死，人生三大悲，怨憎會，別離，求不得，也不知道我占的這是哪一宗……”

與郎君相了這麼久，見過他足智多謀，冷靜沉著的一面，也見過他狡詐，耍頭的一面，但他為人一向坦，重規矩，從沒做過不要臉的事。

有些意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謝劭掃了一眼震驚的面，心下暗道，怎麼著，只許小娘子放火，不許他點燈呢？這算什麼，自己只是學了的一點皮。

突然捂住心口，艱難地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忍著莫大的痛苦。

小娘子立馬便察覺到了，上前著急地詢問：“郎君傷口還疼嗎。”

謝劭搖頭，“不疼。”

一看就知道是他，小娘子不相信，“我都瞧見郎君額頭出汗了。”

瞧見了就對了，床上的郎君有氣無力地道：“這不是傷口疼出來的。”

溫殊愣了愣，“郎君還有哪兒痛嗎。”

說完便見他出個手指頭，朝著自己心窩的位置點了點，“怕是犯了心疾，疼得厲害。”眉頭都皺了起來。

心疾之癥，溫殊并沒見過，但知道自己的祖父便是因此癥歸了天，聽祖母說發作起來甚是難。

張地問他，“郎君何時開始的？今兒太醫過來沒一道替你瞧嗎。”

“之前也沒有，今日才開始。”

溫殊瞧了他一陣，便也明白了，怕是今兒自己不松口，他能折騰一晚上，“那我答應郎君繼續喜歡你，郎君的心疾就能好了嗎。”

謝劭轉過頭來，知道自己被揭穿，也不害臊，彎笑了起來，心疾是假的，可疼痛卻是真的，臉有些發白，“多謝娘子垂，為夫一定不會辜負的真心。”

人說病榻上的人，別有一番風味，好看的郎君病起來，也是同樣的道理。

人沒了往日的神氣兒不說，連平日里的聰明勁都沒了，換了藥后，他索連衫都沒穿了，躺著那，一副病弱的模樣，似乎任憑拿。

他都如此同自己示弱了，還能怎麼辦呢。

溫殊瞥了兩眼后，心肝了，極為鄙視自己，合著今兒大半日用眼淚筑起來的城墻，就這麼土崩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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