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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此時已宵，坊間大門閉。

街道空無人，深藍的夜鋪展于眼前，有著與銷金窟迥然不同的寂靜安寧。短短二三十丈遠的距離，裴敏走得異常艱難，額上疼出一層細汗。

實在走得痛苦緩慢，約著傷勢加重了。賀蘭慎停下腳步，低聲道：“等等。”

說著，他將裴敏換下的包袱到懷中，而后朝前走了兩步，背對著蹲下道：“宵后車馬不行，我背你。”

道旁的燈籠搖曳，年的肩背算不得十分寬厚，卻拔有力。裴敏扶墻單腳站立，上落著一層晦暗的，了鼻尖訕笑道：“倒也不必如此……”

賀蘭慎保持著蹲下的姿勢回首，又重復了一遍：“上來。”

一個走不穩路的瘸子，再拒絕就有些矯了。裴敏向前，猶疑著趴在他背上，雙手松松環過他的脖子，有冷淡的木香縈繞鼻端，那是屬于賀蘭慎襟上的味道。

“其實，你大可以去追突厥人，我在平康里等你們歸來便是。”裴敏在他耳畔說。

賀蘭慎從鼻中發出一聲極淺的悶哼，反手托著穩穩起，沉聲道：“平康里魚龍混雜，恐細作狡兔三窟，伺機報復。”

背上有些許顛簸，裴敏氣息略微不穩，長長‘哦’了聲，著他干凈的脖子和耳垂道：“你倒細心的，總讓我懷疑你的年紀……對了，你究竟多大？”

賀蘭慎呼吸平穩，淡淡道：“凈蓮司的報網冠絕大唐，裴司使何必明知故問。”

裴敏笑得花枝。

屬于子的就在背脊上，賀蘭慎卻無半分狎昵不堪，只停住腳步皺眉道：“莫，當心掉下去。”

“十九歲，出佛門，居高位，當真風華無限。”裴敏傷了也不老實，思緒跳，忽而又笑著慨道，“只是你這般施救，算不算破了戒？”

對小和尚“破戒”之事有著超乎尋常的好奇，賀蘭慎安然不，反問道：“裴司使是‘’？”

裴敏佯做大驚：“我沒有？”

夜風吹來，遠的花香浮，連星子也仿佛搖搖墜，唯有賀蘭慎清朗的聲線穩穩傳來：“是空，是虛妄，可裴司使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還是不是‘空’？

“聽不懂。”話雖如此，可裴敏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止不住角上揚。

的面在月下尤為瑩白，沒有什麼氣，可卻花瓣鮮艷，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賀蘭真心，你可有心儀之人？”

“沒有。”

“所以說，佛家的清規戒律最是煩人。”

裴敏低低一笑，漫不經心道：“若一人尚不能，如何眾生？”

總是有許多標新立異的歪理，人認同也不是，反駁也不是。賀蘭慎穩穩走著，剃度干凈的鬢角有汗水晶瑩，回答：“大，不與小同。”

裴敏道：“不分大小，沒有高低。沒有七六的‘善’是偽善，是高高在上的憐憫，只有過恨過，會眾生之苦，方能與之共……可你們偏偏閉了心、絕了，永遠都不會明白。”

賀蘭慎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竟覺得說得有幾分在理。

可是，怎樣才是才是‘’？

這個念頭如風過心湖，又起了漣漪。

平康里與崇仁坊之間的夾道旁長了一棵五丈多高的巨大梨樹，據說還是開國之初便存在了，此時枝繁花茂，風一吹，落花便如夜雪洋洋灑灑，地上積了一層極厚的梨白。

夜空黛藍，月皎潔，梨花飛雪，微涼的花瓣落在他們的頭上、肩上，滿馨香。裴敏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不曾賞過花看過月了，那段英姿發、鮮怒馬的年意氣仿佛還在遙遠的前世……

其實，是有些歆羨賀蘭慎的。

“裴司使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寂靜中，賀蘭慎的聲音更為低沉。

裴敏的眸中盛著月和梨白，笑意依舊，頑劣道：“年魯莽，誰沒有一點小傷？”

含糊其辭，賀蘭慎識趣地不再追問。

凈蓮司，朱雀正取了調令前去各據點收羅一日的報，誰知一出門，便見金佛般不染塵埃的賀蘭慎背著一名襦艷麗的子緩緩走來。

朱雀怔愣，提起手中的燈盞仔細一看，方認出清冷和尚背著的那名妖艷人正是裴司使，不悚然一驚，腦中霎時閃過八百出纏綿跌宕的傳奇故事，迎上前協助賀蘭慎將裴敏扶進門道，“裴司使怎的這般模樣？”

“與突厥人手了。”賀蘭慎一言蔽之，先是打了冷水浸帕子覆在紅腫泛紫的腳踝，吩咐朱雀道，“速請師掌事前來診治。”

師忘鬢發松散，打著哈欠前來救場，見面先劈頭蓋臉將裴敏數落了一通，而后掀開冷敷在腳踝上的帕子，手了傷。

裴敏疼得直吸氣，告饒道：“師姐輕些，輕些。”

“這會兒知道疼了，逞英雄的時候怎的不見你怕疼？說來也是笑話，一群大男人在，倒還讓一個人出頭傷！”師忘冷冷瞥了一眼賀蘭慎等人，倒了藥酒在掌心化熱，方聲道，“萬幸沒有傷著骨頭，忍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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