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基老和尚呵呵一笑,溫聲道:“你心中其實已有了抉擇,又何須在意他人的看法?去罷。”
遠寺鐘長鳴,宛若天籟,賀蘭慎只覺心神一,如撥云見日,清明萬分。
“弟子,多謝師父指引。”賀蘭慎以額地,俯首行了大禮,方起朝殿外而去。
后,窺基依舊慈善,淡淡道:“指引你的不是貧僧,是你的心。”
午后,雨停了,裴敏推門出去,滿地殘紅綠葉,留下一片風雨過后的狼藉。
從檐下走過,穿過中庭,便見藥師堂門前立著一男一兩人,男的朱袍儒雅,的紫飄逸,正在低聲談些什麼……正是大理寺卿陳若鴻,與凈蓮司的藥師師忘。
郎才貌,站在一塊兒總是賞心悅目的。
裴敏笑向前,朗聲道:“陳卿地來與凈蓮司的師人幽會,可曾問過我這個一司之長同不同意?別的不說,千把兩的聘禮決不能。”
正在談的兩人齊齊過來。
陳若鴻不喜怒,師忘亦是蹙眉冷面,裴敏踏過庭院中的積水上了臺階,斜眼笑看他倆道:“不必管我,你們繼續。”
檐下積水墜落水洼,砸出一聲清越的聲響。
“裴司使。”陳若鴻開口,語氣一如既往地清冷倨傲,“裴老將軍故去了。”
裴敏停住腳步,回道:“昨日的事了,陳卿不會以為凈蓮司的消息如此落后罷?”
“裴老將軍故去當日,將軍府丟了一份朔州邊境布防圖。”陳若鴻的聲音沉了幾分,“陳某懷疑老將軍并非死于急癥,故而借師掌事前去查驗一番,還裴司使首肯。”
“朔州布防圖?”裴敏瞇了瞇眼,聯想到那夜攏花閣所聞。
陳若鴻看著道:“聽聞裴司使在追查突厥人?若有線索,還告知一二。”
“追查之事由賀蘭慎負責……咦,賀蘭慎呢?”裴敏這才想起今日還未見過那小和尚的影,自語道,“奇怪,平日每天恨不得十二個時辰守在凈蓮司,今日怎的沒了影子?”
與此同時,長興坊。
土垣之上,一名量壯實的漢子狼狽翻滾下來,滿泥濘顧不得拂拭,只站起,拼了命地朝前跑去。
一支鳴鏑破空而來,土垣旁的屋檐之上,賀蘭慎踏著瓦礫飛奔,袍翻飛,雨水四濺,漸漸地竟趕超垣墻下的突厥人。
那突厥漢子一邊玩命狂奔,一邊不住拿眼睛瞄側屋檐上與自己齊頭并進的年武將,眼中有明顯的懼意流。前方拐個角便是出口,他似乎看到了希,使盡最后的力氣咬牙沖刺……
然而還未及到出口,屋檐上的白袍年飛而下,屈膝朝突厥漢子后心一頂。那漢子大一聲撲倒在泥水中,朝前出兩丈遠,又迅速掙扎站起,拔刀朝后砍去!
賀蘭慎輕巧避開這一擊,再橫刀一斬,突厥人的刀刃竟錚的一聲崩裂鐵屑!
賀蘭慎單手抓住他的腕子制住刀刃,戴著佛珠的左手則化拳為掌擊中他的腹部肋。那突厥漢子本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此時卻毫無招架之力,連哀嚎的力氣都沒了,只吐出一口黃水,抱著腹部跌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
他惡狠狠呸出一句突厥語,巍巍手想去夠那柄掉在泥水中的大刀,然而只是徒勞。忽的他目一凜,從腰帶中掏出一粒藥丸丟中……
正此時,土垣之上又一人躍下,飛速卸了突厥人的下使他不能吞咽,再曲肘猛地一頂他的腹部,直頂得他苦膽水連同毒藥一同嘔出,方拍拍手看著地上完全彈不得的突厥人,笑道:“賀蘭大人,心慈手可不行啊!”
來人正是沙迦。
賀蘭慎回刀鞘,姿勢干脆灑,淡然道:“押回去。”
水洼中倒映著長安城云不散的天空,轉而又被凌的步伐踏碎。
裴敏剛從將軍府回凈蓮司,便見沙迦捆著一個渾泥水的漢子朝司中地牢方向行去。
問:“抓到了?”
沙迦道:“抓到一個,多虧了賀蘭大人出手!不過另一個了重傷,也不知能不能救活。”
裴敏并沒有出多大的歡喜,只淡淡朝庭院中了眼,“賀蘭慎呢?”
“方才還在這呢!”沙迦撓了撓脖子,朝書房方向一指,“好像去那了。”
這小和尚抓到了細作,多半去寫奏折呈報去了。
凈蓮司的書房很大,獨攬一殿,里頭鎖著諸多公文案牘。裴敏負手上了石階,穿過廊下到了正門,房門虛掩著,便出一手指開,邁了進去。
雨天,房中線晦暗,燃著兩盞油燈,立地屏風后一條修長的影子若若現。
裴敏沒多想,輕手輕腳過去,從屏風后探出腦袋笑道:“你躲這后面做……”
聲音戛然而止。
年赤著上,只穿了條干凈的,正彎腰擺出一副穿裳的姿勢,出勻稱矯健的,背部連著腰線收攏,清晰,線條完,當真是條龍虎猛的好腰!
他沒有戴幞頭,驟然回頭撞見裴敏,眸中有一閃而過的詫異和難堪,配上那剃了發的模樣和眼尾的朱砂,更顯得圣潔無雙。
“……甚?”裴敏把落下的一字補全,也不回避,只笑著看他,眼神明清澈。
賀蘭慎猛地轉過背對,抬手一揚,白的里如云散開又落下,輕輕披在他肩頭,沙啞道:“裴司使還要看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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